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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筵入奏劄子(一 淳祐十二年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六
臣孤远之踪,往以狂愚,触忤权贵,退伏山林,凡五寒暑,屡稽严召,罪不容诛。
陛下简记不忘,荐颁除命,月正元日,擢长著庭。
曾未兼旬,又叨亲擢,以经入侍。
此儒生之至荣也。
顾臣谫薄,其何以当?
伛偻循墙,辞不获命,则念曩者争之于议论之末而无所及,不若从容燕閒,随事启沃,庶几小补。
是以冒昧效职。
程颐说书,尝以君臣道合,靡不由至诚感通为言。
今臣入觐之初,不敢它有援引,惟积其诚意,专以正心一说为陛下言之,惟陛下裁幸。
臣观自古圣帝明王未尝无待于学,然帝王之学异于儒生,不在于专记诵,治章句,工词章以为美,而在乎讲明义理,务治其心而已。
盖人主之一心,所以统纪三极而酬酢万化也。
人主之心正,则天下之事无一而不出于正。
人主之心不正,则天下之事无一而不出于邪。
形端而影直,源澄而流清,其理有必然者。
故典学之君未尝不以正心为急务,而劝学之臣未尝不以格心为至论也。
陛下即位以来,无一日不亲近儒生,无一日不讲明义理,自昔好学之君,未之有加焉。
其于治心之学,亦既用其力矣。
然心之为物,最难治也。
有所贪欲而弗能窒,则不得其正;
有所忿怒而弗能忍,则不得其正;
有所汩挠而弗能定,则不得其正;
有所矫饰而弗能纯,则不得其正。
而其所以然者,盖有所谓理欲之限,有所谓义利之则,有所谓是非之岐,有所谓好恶之端。
陛下亦尝静虑澄神而深考密察之乎?
夫理与欲,敬肆而已;
义与利,公私而已;
是与非,邪正而已;
好与恶,善恶而已。
虽其本末先后、宾主内外截然甚严,然所谓敬者常难持而肆者常易萌,公者常难充而私者常易胜,正者常难明而邪者常易惑,善者常难保而恶者常易溺。
为人主者偏焉而不自克,蔽焉而不加察,往往兆于方寸之间而发于言动者为甚戾,差之毫釐之顷而捷出于事为者为莫遏,萌之于宫庭隐奥之内而形于四方万里之远者为不可掩。
故始于敬肆之分而终以欲胜理,始于公私之判而终以利掩义,始于邪正善恶之不明而终也是非好恶之失其实。
极而至于意玩而流,情稔以肆,而营缮宴游之事或有之矣。
廉耻道丧,阴浊流行,而苞苴贿赂之事或有之矣。
贤否贸乱,穹壤易位,而指鹿为马之事或有之矣。
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其端甚微而其祸甚大,可不惧哉!
亦在乎辨而察之耳。
臣愿陛下思尧舜惟危惟微之旨,以致其理欲之辨。
果天理耶,则极而明之,使无一壅阏;
果人欲耶,则克而去之,使无少凝滞。
如此则义理足以变化其气质之偏,而物欲不足以掩其德性之善。
按之以为修身之本,夫孰有放肆之失?
又愿陛下思成汤不迩不殖之戒,以致其义利之辨。
果为义耶,则推之崇之,使益以严明;
果为利耶,则惩而绝之,使无复滋蔓。
如是则举动足以昭明乎事物之表,而情爱不足以牵紊乎体统之正。
按之以为制事之本,夫孰有胶扰之私?
至于是非好恶之当明,则臣亦愿陛下以孟氏知言之要,辨诐淫离遁之词,逆之于未有言之先而知其心之所欲萌,察之于既有言之后以知其心之所由在,则邪正瞭然,如权衡尺度之不可移矣。
以《大学》好恶察亲爱敬畏之辟,去恶必实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好恶必公用其心而不溺于私爱,则善恶昭然,如好色臭恶之不可乱。
按之以为听言用人之本,又安有混殽变乱之患?
此岂非一正心之功用哉?
臣故曰在乎辨察之耳。
惟陛下继自今益加圣心,格物致知以求其故,审思明辨以察其似,去谗远色,贱货贵德,以审其轻重之分,敬以持之,使缉熙而无间;
纯以一之,使悠久而不变,则表里昭融,原本端一,统纪明治,界限严肃,天下无馀事矣。
不然,一念虑之间而理欲义利之角立,一意向之内而是非好恶之杂出,乍前乍却,乍晦乍明,如浮云在空,悠悠扬扬,以为滓秽,臣惧非所以光圣德而隆治化也。
夫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
臣实不敢以庸常之意望陛下,惟陛下念之。
朝奉大夫华州苏君墓志铭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九、《范忠宣公集》卷一五
君讳澄,字道渊河南人也。
曾祖讳易简,事太宗皇帝礼部侍郎参知政事,赠太师尚书令中书令
其先世爵里族望,皆见于《国史》。
祖讳耆,工部郎中、直集贤院、赠礼部侍郎
父讳舜宾,大理评事,赠光禄卿
侍郎生三子:舜元、舜钦及光禄,俱以能文章、善草隶得名当世。
光禄不幸早亡。
母夫人韩氏,参知政事忠宪公之息女,今丞相观文殿学士南阳公之女兄也。
生君一子而嫠,见其神意爽异,曰:「此子吾可托其终也」。
遂自誓不复嫁,教养勤至,尽养母之道。
未成童,以外祖参知政事忠宪公荫,补试秘书省校书郎
参知政事康靖李公,与忠宪公有管、鲍之契,见君于韩氏,奇之,妻以其子邯郸公之女,后封仁寿县君
君既冠,奏为蔡州观察支使,移曹州
二州皆在钱修懿公幕下
君虽尚少,凡参决政务,人乐其平,狱讼者多愿得苏君决之,故钱修懿公屡举君于朝。
信阳军罗山
采历代为令者之美政,集为一编,目曰《令长故事》,常法而行之。
用荐者迁大理寺丞、知绛州太平县,移河南府寿安县
为教条,约束简而中理,后令罕能增损之者。
初作永昭陵,近陵之邑皆供其役,部使以为令者难其人,遂檄君摄偃师县
民免驱迫,而事不愆,素课为诸邑最,使者交荐之。
以劳加骑都尉,拜太子中舍,迁殿中丞
秩满,知同州澄城县,改国子博士
既去,而民思之,以邑与君同名,至今犹多称为比县。
通判兴元府,迁虞部员外郎,又移通判原州
未之官,丞相正献公三司使,荐君勾当京南排岸司。
会朝廷更司农常平力役之法,议欲自西都为始而推行之,君被选为通判河南府,以司其事,迁比部
事就召还,除提举司勾当公事,改三司勾当公事,未几擢为度支判官,出知绛州
赐对,上面加慰谕,改知真州,迁驾部
会岁饥,民之疲羸流冘者遍其境,君发廪赒贷,或饷以糜粥,存活者不可胜计。
朝廷擢为江东提点刑狱公事,兼常平农田水利差役盐事。
部占大江,公私舟船,苦于风涛,覆溺而莫知避免。
君奏并江凿小河数十,以纾其患,人皆赖之。
还朝,出知单州
会更官制,改朝请郎
又请知华州,迁朝奉大夫
时朝廷兴师西讨,州当诸路之冲,调发供亿,名数浩繁,期会促急。
君施为应接,皆得其宜,故先事而边用毕集,然君亦积劳成疾矣。
元丰五年三月二十七日卒于位,年五十有二,华民为之罢市。
讣至都,君之叔舅、今枢密韩公,因奏事语及君之才,不幸早卒,而老母在堂,上为之嗟悼。
君事韩夫人笃于孝谨,非公事宾客,未尝去左右。
承颜养志,曲尽其方,庭闱之间,怡怡如也。
或太夫人辞气小异,则不敢寝食,至复常,乃安。
晚喜禅学,深悟理性,虽家人不见其喜愠之色。
临终,神意不乱。
君为人温厚寡言,事朋友尽诚,久而益恭。
接物有仪检,见者皆嗟爱之。
其家世姻戚虽多,公相贵盛,而任官升进,未尝藉以为资,皆自以才选。
所至学校以教养士类,为风化之本。
有文集三卷、奏议二卷。
男三人:长曰之纯,婺州观察推官
次曰之才,孟州司法参军
次曰之武,早卒。
女二人,未嫁。
孙男一人,孙女三人,尚幼。
其孤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于河南府河南县太尉乡尹樊村万安山之原。
以予与君葭莩之末,知君内行为详,来请铭其墓。
铭曰:
猗嗟道渊,公侯之胄。
学由少成,如性故有。
进匪世资,以才自取。
处躬以约,持心以厚。
五县三州,课优绩茂。
位不配能,劳而损寿。
孜孜孝诚,养弗克究。
命也难谌,名则不朽。
刻辞幽堂,以告永久。
太宗皇帝忌日斋文 北宋 · 沈遘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二八、《西溪文集》卷九
永世克孝,本皇祖之垂谋;
继序不忘,维孝孙之善述。
太宗皇帝躬参造国,底定多方。
实立一王之基,遂开万世之嗣。
今皇帝继承不怠,明发有怀。
申戒上宾之辰,追严西竺之荐。
太宗皇帝伏愿登慈悲之室,超通惠之门。
降佑家邦,召来戬谷。
今皇帝伏愿抚国长楙,对时太平。
日月齐其光华,天地均其高厚。
然后卿宰翼翼,本枝诜诜。
协跻内外之和,率归仁寿之域。
王开府行状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八、《公是集》卷五一
维王氏得姓于周灵王之子晋,晋既仙去,而世人指其族曰王家。
其后剪以秦将显。
东汉处士霸,霸生孙甲,徙居于祁,自是太原王为著姓。
元魏时,固为广阳侯,侯二子:神念,神感。
神念避乱南奔梁,神感北事齐,而其家散处宋间,子孙蕃盛。
至丕又徙开封陈留通许镇。
镇后为咸平县,今为开封咸平人者,公之高祖也,世以赀雄。
曾祖太师公,祖中令公,皆好义周急,畜德不显。
至考韩国公,仕为江宁句容县
后以公贵,赠皆太师封大国,追封曾祖妣李氏义宁郡太夫人,祖妣张氏同昌郡太夫人,妣张氏同昌郡太夫人,赵氏会宁郡太夫人,李氏吴兴郡太夫人
吴兴出也。
少奇警力学,能文词。
天圣八年进士仁宗廷试,以为天下第一,时年十九。
将作监丞同判怀州,改颍州,以吴兴忧去官。
丁韩国公忧,居丧摧棘,杖乃能起。
景祐二年,服除,改秘书省著作郎、直集贤院
建言朝享太庙祝文著后姓非是,请止以谥别之
废后郭氏卒,诏葬以后礼,既启菆,天子以上元御楼观灯。
公以谓春秋大夫智悼子卒,未葬,公燕于寝,杜篑谏止之。
君于臣义且若此,矧后生虽见贬,而死被尊礼,宜有恩也。
请罢元夕灯燕,俟十七日遣奠,仍禁士庶声乐。
三年,充三司盐铁判官赐绯银鱼袋。
五年,权同修起居注,转右正言
宝元二年知制诰,充北朝正旦国信使
明年,赐三品服,判太常礼院同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駮事同知审官院勾当三班院
公言广南幅员千里,邻控蛮獠,而节制所总,止桂、广二州,边阻势离,蛮或窥犯,缓急不及事。
请仿唐制,以东路之广、潮,西路之、容、邕,分五管以密援。
疏上不报。
其后十年,侬智高广州,又二十年,李正德陷邕、廉、钦,于是人思公言而服其识。
明年,充益、梓路体量安抚使
是时两川荒馑,公私凋残。
既至,奏蠲逋负,阅官吏良否,多所进绌之人,人大慰说。
蜀郡媪某氏,多赀无子,一孙才数岁,媪意以赀厚其弟,顾难于其妇,乃诣郡诬妇不善抚吾孙,愿出之。
狱具,公至,立姑妇于庭,置儿其间,儿急趋母。
公曰:「岂不善育也」?
媪伏诬状。
又里民孙氏产力钜万,死而子幼,其妻念门户事,请其兄经理之。
嫉者或告其畜禁物,州用坐长法,以徒当其兄。
且诬其妻不睦于夫,常祀神咒诅,将以义绝出之。
公曰:「良人已殁而妻以罪出,甥家犯禁而舅为共犯,非礼律意,闻见所无」。
皆奏正之。
二事,人夸以为神明。
未还,拜翰林学士
庆历元年知审官院。
明年,同知贡举
契丹之盗边,常为塘水所限。
是年春,其使刘六符谓馆伴贾文元公曰:「南朝塘泺,何为者也?
一苇可杭,投箠可平。
不然,决其堤,十万土囊遂可路矣」。
时言事者亦请涸其地,耕以养兵。
仁宗以问公,对曰:「兵事尚诡,彼诚有术,不应以语敌,此六符誇言耳。
设险为国,先王所不可以已,而祖宗之所以限敌骑也」。
仁宗深然之。
其后神宗复尝问之,公对如是,神宗曰:「正朕志也」!
是北敌以王师问罪元昊,故谋为牵挠,勒兵境上,使六符为不可得之求耳。
七月富文忠公再报聘。
既行,继有诏附文忠以赐六符文忠疑国书与政府口宣及诏语或参差,至中路启书,果异,遂倍道驰还,叩閤门请对。
公方考试后殿仁宗急召谕之曰:「毋须同列往,独视之」。
公归院与文忠议,一夕易其书诏,大要以强中国绝后日牵制为意。
前此敌书,有太宗皇帝「于有征之地才定并汾,以无名之师直抵燕蓟」之语,一时莫知所答。
公独请问曰:「臣知其故」。
曰奏书云:「太宗尝驾并郊,匪谋燕垒,于是贵国刺梅里求致书行在,而反潜假其援兵。
既交石岭之锋,遂举蓟门之役」。
仁宗喜曰:「乃自有本末」。
执政曰:「非王某该详故事,殆无词也」。
十月,敌泛遣萧阶来议事,公实馆伴,阶因请为我禁元昊犯边,而指在求赂。
是时朝廷亦已厌兵矣,及阶行,燕于班荆,始诏公许阶,诚能约束元昊,则当班师,可缘诏语付阶。
公以诏书予之,使常得持以邀我,非便。
但详谕阶而已。
还奏之,仁宗善之曰:「唐之回鹘恃功,王室难制,几有之也」。
起居舍人
十二月知开封府,踰日都城肃然。
明年上元,故事,籍尝为盗恶少,每至是拘之狱,公呼谕遣之。
曰:「倘更为官得盗,当除尔籍」。
皆拜而去,五夜无警。
三月,以谏议大夫御史中丞
李用和以元舅除宣徽使,意不满,不谢。
居数日,除彰信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公言:「杜审琼,太祖太宗舅,事两朝有劳,然终不至宣徽使,祖宗所以保后家也。
用和无功贪骄,而陛下名器听其所欲,恐非所以全安之。
欲报母后,厚赐之可也」。
判国子监,请辟锡庆院以广学宫,因请车驾视学
夏文庄公经略西师久无功,移疾归淮西
未几,召为枢密使
公言无忠谅之节,专为身谋,当要重之任,不深惟报效,而以疾为辞。
今遽擢起,是避事为得计也,无以厉世。
又入对极论之,而仁宗未省,遽起,公引帝裾毕其说,遂罢
石介作《庆历圣德诗》所颂一事也。
苏舜钦子美监进奏院,鬻故牍得缗钱数千,夜召朋友宴集,客或为《傲歌》,有「醉卧北极遣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云者。
公弹劾之,遂坐黜。
又言:「中书枢密院总天下机务,职分不明,执政之臣,劳而无功。
日五鼓趋待漏院,阅文书以待陛奏,退集议,归已近午,数刻之间,占书施行未既,已逼再集讲明日事矣。
酬酢有不逮,何暇安危远虑哉?
古所谓三公坐而论道,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则繁简固有节奏。
请以今事细例孰者归之有司」。
仁宗既用公之议,升章献明肃、章懿、章惠皇后祔于真宗室,因言:「艺祖孝章皇后尝正位号,而祀别室,非是。
亦请升配」。
时不见用,至元丰中,卒如公议。
李良臣陷于敌,数年来归,议相六室,复閤门故职。
公言:「良臣虽能终自拔,前不死战为贼俘,实有罪。
今加宾叙,无以示后。
李广汉名将,陷匈奴得还,议当斩,赎为庶人。
苏武不屈节,白首归汉,才得典属国
古之驭将法义如此,良臣宜待后效」。
兴国绍宗铸铁象,妄言灾福,惑众聚财,士女倾赴之,以金银器饰投诸冶,中贵人督作,宫掖出赀佐之。
公以为:「西师宿边,而财费于不急,动士心,起民怨」。
诏立还中使,禁止之。
又言四月朔太阳当亏,经典所忌,请罢游幸西苑。
诸后既升祔,赐群臣帛有差,以公由翰林学士迁,特命倍赐与学士等。
公曰:「不敢以臣废法」。
屡敦谕,讫不受。
天章阁待制滕宗谅庆州,以边事用度无艺,军费几屈,公累疏之,逐宗谅岳州
五年,馆伴北朝回谢使。
六年,复拜翰林学士龙图阁学士权三司使
公言:「太祖时兵十二万,太宗时十八万,章圣时四十万,今遂倍之。
兵在精不在众,冗数坐食,非计也。
三司虽总财用大计,而事实在外。
太原大名永兴帅臣,各带计置一路粮草」。
是冬请补外,改侍读学士龙图阁学士亳州,改郑州
明年三月,转给事中
七月,移澶州
明年,拜尚书礼部侍郎,坐举张得一罢职。
是年河朔大水,民流亡,朝廷分河北为四路,各置帅。
公以本官充高阳关路安抚使,知瀛州
至则为方略,振哺全活甚众。
皇祐元年春,复两学士
五月,充永兴路都部署安抚使,知永兴军
七月,改河南府西京留守
十一月,转户部侍郎河东安抚使,知并州兼本路计置粮草。
四年,还朝,知审官院,充翰林学士承旨侍读判太常寺
公在经筵,每进读,必以古义反复劝上,以傅当世之事。
仁宗迩英阁置《太玄经》、蓍草,顾曰:「宫中每阅此。
卿亦知其说乎」?
公具对本末,因曰:「愿垂意《六经》、正史,此非帝王所宜学」。
翌日已彻去。
五年,知贡举
至和元年,充三司使,充回谢北朝国信使
见敌主于混同江,敌每岁春帐于水上,置晏钓鱼,惟贵族近臣预,一岁盛礼在此。
每得鱼,必亲酌劝公,又亲鼓琵琶以侑之。
谓其相刘六符曰:「南朝少年状元,入翰林十五年矣,吾故厚之」。
使还,除宣徽北院使
言者以公是行,遇正旦使宋撰于靴淀,撰与敌使争不直,公实与会。
即改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
嘉祐二年,移秦州
羌族瞎药木征唂厮啰,连衡更出,岁为边患,公以威信诱服,皆请吏修贡,西境无事。
河南府,知定州
八年,英宗即位,拜兵部尚书
治平二年,知大名府北京留守
京师大水,公上《治平政鉴》十篇,大概谓宜寅天尊祖,慎威福,判真邪,爱民兵,以答天诫。
神宗即位,拜太子少保,遣中使李舜举诏曰:「卿曾献忠先朝,今宜有辅不逮者」。
公约《政鉴》之义,上《圣政备览》十篇。
明年检校太傅宣徽北院使再任。
熙宁初,西边久无事,而疆吏产谋造端,公极陈所以绥怀之者。
夏人果使横山族杀保安守将杨定,继遣使以其主谅祚讣至。
公请选勇辨士诘取害定者,羌果送之,戮于境上而受其使。
未几,边将又遣兵攻羌境,羌复犯我庆州,我亦取其蒙古城
公知边患未有艾也,复上疏言章圣得潘罗支而继迁之患息,仁宗得唂厮啰而元昊衰。
横山五族与吐蕃董毡等众族,世受王命,今宜以恩信深结之,可得其用,是夷狄攻夷狄之道也。
又请按求唐韦坚、裴耀卿水运以实关中
唐引粟江淮为回远,今可漕太仓,则比唐为易,其言道路甚悉。
常因日蚀,上天下形势、忧勤启圣、为政先后三论。
召还,有大臣语公曰:「今大新百度,能少默当进矣」。
公谢曰:「士固欲得位以行其志,然未闻枉志以求位也」。
遂论新政
谓青苗、助役,皆县官渔利;
谓诸役法困民,惟衙前籍上米石使相助,若可行以代吏禄,然是竭良民以养浮浪。
公于是不得留京师,去留守南都
四年,判河阳
五年,再判河南府
八年,还朝,兼中太一宫使
言今天下兵分隶所谓三十六将,臣观其人,皆斗将而已,仓猝当误事。
又言国马大事,监牧不可废;
交阯邕管,罪不可赦,宜募兵江湖,使习风土,便器械,赋刍粮于荆闽,则无劳费。
公恳求閒退,八上。
元丰元年检校太尉南院宣徽、西太一宫使。
赐金方团带,先茔得置寺,皆异礼也。
归居洛阳,面辞,陈天下利害有人所难言者。
执政而下,侍从馆阁士大夫,皆为诗以美其行。
三年,彗出西方,诏求直言。
公上疏,大要以爱民省事为本,愿振滞淹,伸冤枉,蠲逋负。
大享明堂,诏入陪祠。
既毕事,召对曰:「北门常须旧德,而卿故治也,当再劳卧镇之」。
又屈指数曰:「某年召卿归矣」。
时三路籍民为保甲,下户皆不免,日聚教之,提举官禁令苛急,河北保甲往往为盗贼,百十为群,州县不敢以闻。
公极论其弊,谓非止困其财力,害其农业,所以使为不良者,法驱之也。
将恐浸淫为大盗可忧,愿蠲裁下户。
于是主者指公沮法异国论。
公曰:「此老臣所以报国也」。
入不已,天子始悟保甲之为盗也。
六年三月,拜安武军节度使再任。
八年三月今上即位,拜彰德军节度使
公再至魏,前后求退,累上,不许。
七月寝疾,诏遣中使国医临视。
二十三日,薨于府第之正寝。
讣闻,两宫惊悼,遣使慰恤,赐予甚厚。
又朝中贵人护丧归洛,以开府仪同三司告其第。
公仪观端秀,动容步武,皆有规度,语韵如钟。
于书无所不观,博杂涵茹,而折衷于孔氏。
为文浑厚清伟,尤长于比事俪辞。
平生奏章,皆自为之,至老不以属人。
宾客喜清谈论文,诵讲古人词草及国朝典故。
少遭天下无事,仁宗向意经术,奖用文学士,公翱翔出入,论思谋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指切权近,发明时政无回隐,侃侃谔谔,白首逾壮。
故逮事四朝,多见纳用,而眷遇深渥,在朝廷清涂要地,践履周遍,外之名都大镇,多再至者。
所至首访民所同患,所同欲,废举之,专以恺悌之情与人休息,人是以安乐之,去而思之深也。
两蜀、魏、定皆立生祠。
士大夫皆曰:「王公之志,虽不得坐庙堂行之,然内外五十馀年,凡诏告于上,设施于外,其及物者盖多矣」。
累典贡举,遇士有大体,号为得人
公少喜道家说,其于颐生练气,盖有自得之者,故年益高,神明益彊。
临终且索笔草奏,求舆疾归洛,奏成而目瞑,词气不乱。
或泣于傍,犹摇手止之。
兄弟十人,从子孙众多,以公官、以公嫁者数十人。
疏族寒士有谒必厚之。
薨之日,橐无馀赀,而孙犹未有官者。
公娶薛氏,资政殿学士简肃公之女,追封平乐妹,今封和义郡夫人
子男七人:未名而卒者四人;
仕而卒者二人,曰正甫奉议郎,曰端甫大理评事
次曰晋明,今为承奉郎
女八人:在室而卒者三人,嫁朝议大夫程词恭、朝奉郎任公裕、孙亚卿而卒者三人。
今二人之婿,曰节度推官石宗彝、宣德郎吕希亚。
孙男七人:秉文、景文,并承务郎
敏文,假承事郎
贲文,尚幼;
馀早卒。
女三人。
曾孙男女三人。
公所著内制外制集各五卷,奏议十卷,文集七十卷。
王氏世葬开封府开封县之苏村,至公始葬其考韩国公尉氏县柏子冈
今又卜之地,得于河南府河南县教忠乡府下里,而曰得公薨之年十二月甲申吉,乃葬公焉。
公旧名拱寿,唱第日,仁宗面赐今名。
谨具公世系官事始终,上尚书省,移于太常,告于太史氏。
谨状。
次应制禁苑春回十韵律 清 · 赵观彬
七言排律 押真韵 出处:悔轩集卷
岁星次未月贞寅,圣历千年又一春。
破冻山川回气色,嘘阳草木动精神。
时平化日舒青陆,朝贺祥云绕紫宸
议赈忧农遵哲后,询猷讲学急贤人。
宫门槐火仍除旧,掖院梅梢欲放新。
观稼亭深先葺耒,映花堂静或移茵。
氤氲物意谁非化,恻怛君心总是仁。
义炳皇坛光圣考,弊蠲军额济穷民。
东朝称寿辉星极,震邸腾谣耀月轮。
何幸微姿逢盛际,赓歌今日古君臣。
为家君上宰相书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三、《河南程氏文集》卷九
珦闻:古之君子相其君而能致天下于大治者,无他术,善恶明而劝惩之道至焉尔。
劝得其道而天下乐为善,惩得其道而天下惧为恶,二者为政之大权也。
然行之必始于朝廷,而至要莫先于谥法。
何则?
刑罚虽严,可警于一时;
爵赏虽重,不及于后世。
惟美恶之谥一定,则荣辱之名不朽矣,故历代圣君贤相,莫不持此以励世风。
伏惟阁下以上贤之资,为圣主之辅,深功厚德,卓出前古,所以致今日之治者,盖由尽心劝惩之道,而天下之善恶明也。
今若有善人于此而不得彰显,以至于泯没,则于阁下岂不甚惜而欲闻之乎?
珦是以敢忘其僭易之罪,而布其诚恳于左右。
伏念珦之曾祖,当五代之乱,弃官避世,以俟真主之兴。
我朝受命,首赴阙庭,一言遭遇,受圣祖非常之知。
太宗皇帝之在晋藩,亲自选擢,俾之辅佑,于时真宗皇帝亲受经训。
太宗纂绪,顾遇益隆,凡所献替,无不开纳,称其忠厚,待以腹心,前后两欲相之。
而奸臣卢多逊恶其方正,皆因四方之事,荐之使行。
暨于还朝,复将大用,而先祖自以衰老,沥恳辞避,乃特为改置文明殿学士之职,俾处庶僚之右。
制辞丁宁,复示终用为相之旨,至于没身,不许告老。
历事两朝,受恩三圣,终始一节,存没异遇。
考于谥法,宜得美名。
而当时有司失于举行,门生故吏不能论请,以至于今,未有易其名者。
珦大惧年祀浸远,遂至湮晦,近三请于朝廷,而有司引条例,以既葬为限。
夫圣人作谥之意,本以彰善瘅恶,若以请之后时,遂废其礼,则是为善者未必见褒,而为恶者得以自隐也。
况国家推恩,率循旧例。
窃见近日王嗣宗辈,亦是已葬,朝廷恩旨,特许追赐。
独珦之曾祖以条例为限,某窃惑焉。
若以官言之,则三品以上,皆应令文。
德言之,则先祖清俭之节,淳厚之德,宽大之量,周通之才,比于嗣宗,诚亦无愧。
嗣宗得请于无例之前,而先祖见抑于有例之后?
若以先祖非两府而异之耶?
太宗皇帝眷遇如此,累将柄用,至于老疾,圣意未已。
制词具在,遗旨如存,继圣之朝,得不念之哉?
古之圣贤,生非其时,身无其位,不得主惩劝于天下,尚犹论古之人,观其言,考其世,以分别其贤愚善恶。
何哉?
有至仁之心,而自任之重也。
故人有一善,晦而不显,其心愧耻,若己掩之。
今阁下当明盛之时,居宰执之任,褒贤劝善,是所职也。
若使本朝贤士名迹湮晦,以为朝廷之阙,阁下得不惜之乎?
矧主上以至孝御天下,祖宗之朝,一政一令,靡所更易,一器一玩,弗忍遗弃,而恩旧之臣,岂不存念?
伏望阁下体圣祖选擢之意,感太宗恩遇之厚,念真皇受经之旧,副主上继志之心,力赐主张,许循近例。
如此则恩漏泉底,光生后昆,则珦阖门粉骨,不足以报厚德矣。
为家君书家藏太宗皇帝宝字后元祐四年十一月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五、《河南程氏文集》卷八、《程子年谱》卷一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先臣少师,以府僚事太宗皇帝开封,被眷特异,前后所赐亲笔多矣。
天圣中,遭家难,诸父继亡。
臣时未冠,复在远方,京师赐第,外姻守之,宝藏之物,既于盗手,于今在者,乃其遗也。
太宗亲书惟存十三字,其六乃开封文移,皆缘祭祀及贡举事。
臣恭思太宗皇帝以介弟之贵,晋王之重,尹正天府,而常事之小者,皆亲书之(自来大臣领州小事,多不亲书。),圣心可见矣。
盖于祀事之严,取士之重,虽细故必亲,诚孝恭虔之心也,急贤好士之心也。
呜呼!
成万世无穷之基,岂不由是心乎?
愚臣窃谓,是心也宜为后圣法。
元祐四年己巳十一月癸未太中大夫致仕、上柱国永年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臣程珦谨题。
家世旧事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七、《河南程氏文集》卷一二
少师影帐画侍婢二人:一曰凤子,一曰宜子
幼时犹记伯祖母指其为谁,今则无能识者。
抱笏苍头曰福郎,家人传曰,画工呼使啜茶,视而写之。
福郎寻卒,人以为画杀。
叔父七郎中影帐亦画侍者二人:大者曰楚云,小者曰僿奴,未几二人皆卒,由是家中益神其事。
人寿短长有定数,岂画能杀?
盖偶然尔。
成都寺院皆无高门限,传云少师脚短,当时皆去之,至今犹不复用。
少师卜居醴泉,第舍卑狭。
颐少时尝到,宛然如旧,诸房门皆题谁居,先公太中所记也。
后十年再到,则已为四翁名逢尧。
房子孙所卖,更易房室,不忍复观矣。
少师贵显,居京师醴泉第宅,大评事诸孙居之,后遂分而卖之,先公未尝问也。
券契皆存,以其上有少师书字,故不忍毁去,然收藏甚密,家中子弟有未尝见者。
先公守凤时,四翁问欲得宅否,先公答以叔有之与珦有之正同,当善守而已。
又出一少师小印合示颐曰:「祖物也,可收之」。
颐曰:「翁能保之足矣」。
不敢受者,所以安其疑心也。
又如太宗皇帝御书及少监真像皆在,亦未敢求见。
不意才数年,四翁卒,比再至醴泉,则散失尽矣。
思之痛伤。
后又二十年,颐到醴泉,改葬少师,始求得少监、段太君诰于三翁家,少师犀带于长安太监簿家,少师绿玉枕于四翁女种家,鞍瓦于三翁家。
少师河北五代兵戈,及宰醴泉,遂谋居焉,徙葬少监于县城之西。
既显,虽赐第居京师,囊橐至于御书诰敕皆多在醴泉
高祖、大评事、四评事治生事皆淳俭严整。
评事家人未尝见笑,惟长孙始生,长安虞部也。
一老妪白曰:「承旨将军也。)新妇生男」。
微开颜曰:「善视之」。
曾祖母崔夫人亦留醴泉,与从曾祖母雷氏将军之室。)奉事二叔舅晨夕兢畏,平居必曳长裙。
烹饪少有失节则不食,拱手而起。
二妇恐惧,不敢问所由,伺其食美,取所馀尝之,然后知所嗜。
太高祖母杨氏前卒,四高祖母李氏主内事,性尤严峻。
二妇昼则供侍,夜复课以女工之事。
雷氏不堪其劳,有间则泣于后庭,崔夫人每劝勉之,竟得羸疾而终。
崔夫人怡怡如也,叔舅姑遂加爱之。
后外祖崔驾部过雍,见其艰苦之甚,属少师取至京师,不撤帷帐,尽置囊箧,云暂往省觐,叔舅姑方听其来。
少师之待兄弟,崔夫人之事叔舅姑,后世所当法也。
少师醴泉,惠爱及人至深。
其后诸房子弟既多,不无侵损于邑人,而邑人敬爱之不衰。
有争忿者,及门则止,俟过而复争。
小儿持盘卖果,为族中群儿夺取,啼而不敢较。
嘉祐初,颐过邑,去少师时八十年矣。
驴足病,呼医治之,问知姓程,辞钱不受。
昔时村妇多持香茶祈蚕于冢,因搯取其土以乞灵,后禁止之。
族父文简公应举来京师,馆于厅旁书室,唯乘一驴,更无馀资,至则卖驴,得钱数千。
伯祖殿直轻财好义,待族人甚厚,日责文简公具酒肴,欲观其器度。
文简公诉曰:「驴儿已吃至尾矣」。
文简公一夕梦紫衣持箱幞,其中若敕书,授之曰:「寿州陈氏」。
不测所谓,以问伯祖殿直,亦莫能晓。
后登科,有媒氏来告,有陈氏求婿,必欲得高第者。
问其乡里,乃寿州人
文简公年少才高,欲婚名家,弗许。
伯祖曰:「尔梦如是,盖默定矣,岂可违也」?
强之使就,后累年犹怏怏。
陈夫人贤德宜家,夫妇偕老,享封大国,子孙相继,岂偶然哉?
叔祖寺丞有知人之鉴,常谓文简公公辅之器。
文简公著作佐郎时,贾文元尚少,一日侍叔祖坐,曰:「某昨夜梦坐此,有一人乘驴而来,索纸写门状,复乘驴而去。
坐中有一人指之曰,此将来宰相也」。
顷之,文简公乘驴而来,索纸写门状,复登驴而出,正如所说之梦。
贾文元曰:「程六当为宰相」。
叹羡不已。
叔祖谓曰:「尔无羡彼,尔作相当在先」。
文简公两制,贾方小官;
参大政,风望倾朝,众谓旦夕爰立,俄以事罢去,比三易藩郡,而贾已登庸,方拜使相
虽古之精于术者,无以过也。
叔祖寺丞年四十,谓家人曰:「吾明年死矣」。
居数月,又指堂前屋曰:「吾去死,如隔此屋矣」。
又数月指室中窗曰:「吾之死,止如隔此纸尔」。
未几而卒。
叔祖多才艺。
与人会射,发矢能如其意。
常从主人之后,主人中则亦中,主人远则亦远,不差尺寸。
伯祖殿直喜施而与人周。
一日苦寒,有儒生造门,即持绵裤与之。
其人大惊曰:「何以知我无裤也」?
盖于游从间,常察其不足也。
至晚年,家资悬罄,而为义不衰。
有儒生以讲说醵钱,时家无所有,偶伯祖母有珠子装抹胸,卖得十三千,尽以与之。
明道先生晋城时,有富民张氏子,其父死未几,晨起,有老父立于门外,问之,曰「我汝父也,今来就汝居」,具陈其由。
张氏子惊疑莫测,相与诣县,请辨之。
老父曰:「业医,远出治疾,而妻生子,贫不能养,以与张氏。
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抱去,某人某人见之」。
先生谓曰:「岁久矣,尔何记之详也」?
老父曰:「某归而知之,则书于药法策后」。
因怀中取策进之。
其所记曰:「某年月日,某人抱儿与张三翁家」。
先生问张氏子曰:「尔年几何」?
曰:「三十六矣」。
「尔父而在,年几何」?
曰:「七十六矣」。
谓老父曰:「是子之生,其父年才四十,已谓之三翁乎」?
老父惊骇服罪。
明道主簿上元时谢师直江东转运判官
师宰来省其兄,尝从明道假公仆掘桑白皮。
明道问之曰:「漕司役卒甚多,何为不使」?
曰:「《本草》说桑白皮出土见日者杀人。
伯淳所使人不欺,故假之尔」。
师宰之相信如此。
谢师直尹洛时,尝谈经与鄙意不合,因曰:「伯淳亦然。
往在上元,某说《春秋》,犹时见取,至言《易》,则皆曰非是」。
颐谓曰:「二君皆通《易》者也。
监司谈经,而主簿乃曰非是,监司不怒,主簿敢言,非通《易》能如是乎」?
论终始如一劄子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三、《东涧集》卷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一七
臣闻人主有善始之意,固天下之所深喜,亦天下之所深望也。
夫飞龙在天,万物咸睹,意谕色授而六服震动,言传号涣而万里奔走。
苟意向之或偏,举措之不审,则治忽之机,实肇于此。
今也讲学以进德,求贤以辅治,开言路以通下情,此帝王盛德之事而皆举行于临政愿治之初,是其初意之善固足以耸动观听,天下安得不以为喜?
然是意也,易长亦易消,易勤亦易怠,必守之以坚,行之以力,则日就月将以极其缉熙之功,言听谏从以尽其施行之实,求之必用,用之必信,而使贤者能者无不尽其才之叹,此岂非天下之所深望哉?
苟能为其所喜而复满其所望,则唐虞三代之盛有不难致者矣。
恭惟陛下以神圣之资,绍延洪之业,体元居正,励精思治
谓多闻乃可以建事也,则锐情经术增置讲官
帝王之德莫大于纳谏也,则下明诏以求直言,命群臣以上封事;
谓邦基之立惟在于得贤也,则播告中外,各举才识。
凡此设施,无非治道之大端,则善始之意固已不容言矣。
然臣惓惓之忠,尤望坚守而不变焉。
盖自昔人主固有留意于经理者矣,而为黄老养性之说或欲以沮其勤,不欲人主观书又欲以售其术。
稍不加察,则近便嬖之时多,亲儒生之时少,而好学之勤不能如其初矣。
亦有锐意于求言者矣,然逆耳之谏难受,顺旨之言易从。
一或偏听,则剀切者谓之沽名,忠直者疑其讪上,而悦谏之心必不能如其初矣。
亦有汲汲于求贤者矣,然君子鲠直而易疏,小人柔顺而易亲,亲则莫见其非,疏则莫见其是,故积年信任或一朝疑而弃之,则好贤之心复有始而无终矣。
凡若此者,皆后世人主之通患,苟非天德清明,纯一不已,未有不蹈其辙者。
陛下退朝之暇,犹勤观览,切直之谏优加褒擢,收召耆德之臣,旌表清廉之守,此皆真心实德之所形见,固非勉强而行者。
而臣犹以坚守为言,岂为是过计哉?
盖自强不息,斯可合乾德之大;
终始惟一,乃可底日新之盛。
否则动摇于浮言而迁易于邪佞,此心转移,一息间耳,而治势安危所关者大。
臣不复援引古昔,请近述国朝之事以明之。
元祐初择明儒,劝讲经幄,广开言路,增置谏员,擢旧德于散地,设十科以荐贤,一时之治灿然更新,疑若可以无遗虑矣,而当时之臣犹有隐忧焉。
刘挚则曰:「已行之令持循无变则治道成」。
王岩叟则曰:「惟当日笃此心,不可少移初意」。
以至「日谨一日,天下之事不足虑」,程颐言之;
「终则念始,不可不勉」,傅尧俞又言之。
无非欲其坚守不变,以成其初政之美。
宗信用其言,故元祐之盛度越今昔。
异时此论一摇,或以绍述之说进,或以调停之说进,则事体非复前日矣。
然则进言于今日者,可不以是为戒哉!
虽然,人主一心,攻者甚众,少懈而受其一,则陷溺其中而不自觉。
太宗皇帝尝曰:「人主当澹然无欲,使嗜好不形于外,则邪佞无自而入」。
此先正其心之意也。
此心一正则私欲不足以乱其真,而外物不足以更其所守,以之讲学则专而精,以之听言则公而,以之任贤使能则无所处而不当。
《书》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
惟陛下留神。
取进止。
论荐举劄子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三、《东涧集》卷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七○
臣闻荐举而不拘其数,此朝廷之美意也;
荐举而或失其实,此士大夫之私心也。
因士大夫之私心而失朝廷之美意,岂可不思所以处之乎?
臣请先原其弊,而后僣陈所以变革之术。
夫一郡之吏察太守,一路之吏察诸司,满一期则有关升之荐,逾三考则有京削之荐,岁有常员,截然一定,固不患其滥也。
至若政绩则听其剡上,初无定数,岂故纵其猥滥而无纪极哉?
盖以效绩显著固未易得,若拘以岁荐,苟未有其人,必以庸常之流勉强充数,其谨重之意盖可见矣。
是以剡牍来上,悉从其请,或与升擢,或令审察,或付中书籍记,使贤者知所劝而不贤者亦知自勉,进者以为荣而未进者亦有所慕。
得人之效,大率由此,岂非朝廷之美意乎?
奈何人情贪荣,竞欲速化,不顾职事之修否而惟欲露章之荐,引头钻肘,刺不得不已。
以公道自任者旌别淑慝,固不肯曲徇其请;
而乐于周旋者见其既无定数,求者必与。
迨其甚也,一章所荐或五六人,或十数人,载于邸报,殆无虚日。
合一岁而论,不知其几,非亲故之夤缘,则势要之嘱托,非关升之所不及,则京削之所未遍。
誉过其情,则以铅刀而为铦;
举非其类,则以薰莸而同器。
此岂非士大夫之私心乎?
夫惟其出于私,则贤否混淆,真伪杂揉,形于荐牍者未可尽信,不免视为具文而一切不复用矣。
吁!
不意求才之美意而为士大夫之私心坏之也。
虽然,变而通之,夫岂无术?
一曰定剡荐之数,二曰严保任之法。
皇祐初诏举县令,而张易于逼替之际并荐一十六人。
上谓辅臣曰:「所举猥多,岂无干请,可令裁定」。
此定剡荐之数者也。
冯拯请司四品以上具表举人,若效绩著明,当特酬赏,不如所举,依法加罪,此严保任之法者也。
数既一定,则不容妄举以徇泛应之私;
法既加严,则谁敢失实以干谬举之罚?
如此则公论大明,群贤并进,得以随才器而使之,百工允釐,庶绩咸熙,盖有不难致者。
抑又有当察者,昔欧阳修有云,善恶之人各以类举,廉谨者举清干,赃污者举贪浊,徇私者举请求,苟任是责者或非其人,亦安能无妄举哉?
太宗皇帝亲阅班簿,常曰不择举主,何由得人。
此清源正本之论,真万世龟鉴也。
惟陛下与大臣亟图之,臣不胜拳拳,取进止。
大宋重修蛾眉山普贤寺碑铭989年 五代至宋初 · 徐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贤人阐化,必有胥附之资;
贤士膺期,必垂不朽之迹。
是以颜回默识,冠师门于洙泗之滨;
尹喜受经,应真气于崤函之右。
故得千载之下,好学之徒,入其国而知其教,思其人而爱其树。
圣贤相遇,有如此焉。
在昔像教权舆,能仁命世。
综百灵而贯群动,归向如流;
穷绝国而亘诸天,感通若响。
爰有法王之子,来从普胜之方,凭翼真乘,导扬宗极。
具大悲之愿行,综十智之因缘,从我立名,斯为上首。
及乎慈航既济,慧炬分华,乃暨众真,俱承佛敕。
乘六牙之瑞兽,降右蜀之灵峰,将以协井络之会昌,镇金方之劲气。
犹且潜而勿用,明而未融,闇持摩顶之仁,阴骘含生之命。
故使神婴青缕,肇建国都;
路辟金牛,始通华夏。
沉犀息沴,李太守之玄功;
噀酒救灾,栾尚书之妙用。
郡开学校,文翁广洽于儒风;
乐播《中和》,四子诞扬于帝德。
蔼尔褒斜之域,穆然周、汉之民,非法力之攸凭,岂人谋之独得?
其后金人既应,白马斯来,神开显俗之徵,家识致诚之所。
于是祥符焕烂,灵变纷纶。
或则银色浮空,与朝阳而共丽;
或则灯光并列,将夜魄以俱明。
圣众盘旋,真容隐见,奇踪万状,不可图。
瞻之者耳目咸新,闻之者身心共肃。
一方欣赖,历代修崇。
遂于白水之源,特建普贤之寺。
金土交运,开闭不常,白毫之相长存,法鼓之音靡绝。
夫以导江遗迹,天汉名区,必有道之见归,岂三分之能久?
太祖神德皇帝,文修内禅,武定中区,正卿扬九伐之威,远俗致七旬之格。
蜀王之土贡,受刘禅之骡车,重钮坤维,还铭剑阁
于时王风初被,污俗尚繁,游魂篁竹之间,假息雈蒲之际,匪轻刑之可禁,顾先甲以徒勤。
金地宝坊,浸成薮泽;
田衣毳褐,渐致流离。
妖禽既就于焚巢,绀宇终悲于阒户。
虽复葺其挠栋,缮彼垝垣,而陛序犹卑,基扃未广。
尊号皇帝长君嗣统,二圣重熙,覆万物以如天,廓重昏而比日,聿修成业,钦若灵心。
尺书徵怀德之君,折箠定畏威之地。
尽炎洲而极玄朔,尉候徒存;
亘日域而浃流沙,车书莫二。
然后胜残去杀,反朴斲雕,包干戈以虎皮,铸剑戟为农器,定《大护》、《云门》之乐,举淹中、稷下之仪。
慈卫仁薰,时和俗阜。
天地应而庆云甘醴,律吕调而玉烛景风。
犹复成而不居,勤则有继。
一游一豫,表王度之惟常;
必躬必亲,示庶民之光圣
虑极冰霜之诫,皇纲毕举,睿思弥精。
以为象外微言,无生妙理,修于心则圆通无滞,被于物则福应来臻,足以助王道之和平,致苍生于仁寿。
乃申明诏,历选精庐。
唯此蛾眉,独标殊胜。
天真人皇谕道之地,楚狂接舆隐景之乡。
封域之间,气象盘薄。
洪源奔注,二江双流,沱潜之川;
峻岊回环,玉垒铜梁,岷嶓之阻。
况禅枝擢秀,来自祗园;
法海馀波,别疏定水。
慈氏所相,畴能废之?
烝哉圣谟,符此玄贶。
五年,申命中使,率将杼人,伐贞石于它山,下瑰材于邃谷。
或子来而肆力,或神运以标奇。
模制度于鹫峰,极庄严于花界。
耽耽正殿,䡾䡾飞甍,玉甃丹楹,金铺琐闼。
洞户顺阴阳之候,中宸变寒暑之威。
揭以端闱,绕之周庑。
铸鸿钟之万石,贯猛簴之千钧,桀孽凌空,铿訇震野。
其后则层楼入汉,飞陛连云。
彩槛离娄,冠馀霞而上出;
璇题玓瓅,缀列宿以旁
神明之台不足以语其高,天梁之宫不足以矜其丽。
铄金为字,写大藏之经秘于上,逾五百函;
范铜为像,拟普贤之容设于下,高二十尺。
味其文,则如来之宗旨可得而观;
礼其相,则菩萨之威神于是乎在。
将使三蜀之地,一切有情,皆冲气以含和,尽革凡而成圣。
则知大雄之教,渐于世也深焉;
元后之仁,利于民也至矣。
昔者轩皇访道,历襄野以犹迷;
祈年,拜竹宫而无得。
恭惟盛美,允属皇猷。
若夫事以颂宣,言以文远,作而不记,后嗣何观?
爰命下臣,式旌不朽。
其铭曰:
允矣象教,洪惟法王,如河不竭,比日同光
有情斯应,无远弗彰。
化自八国,声驰万方。
爰有大贤,是称达者。
异境齐致,同声协雅。
闻道莫逆,瞻颜不舍。
乃演真乘,来仪东夏
蛾眉之阻,群帝之庭,作固作镇,栖真宅灵。
普贤至止,潜耀千龄。
尔未我觌,我畴尔形。
经教既孚,神明乃作。
瑞相显晦,圆光歘霍。
万变凌峰,百灵溢壑。
信士归依,舆人骇愕。
崇崇梵宇,于此宏开。
时迁末运,数偶三灾。
焚如鲁庙,倾若齐台。
淳风必复,圣日斯
赫矣皇图,烝哉二圣!
混一区宇,受天明命。
与物皆得人为盛。
式叙九畴,迭修三正。
皇帝曰咨,咨尔西人,助我神化,其惟正真。
为尔祈福,转兹法轮。
禅林则旧,宝刹惟新。
秘殿耽耽,高门奕奕。
修廊四注,层楼百尺。
尊经圣像,金文宝质。
妙善周园,福釐繁锡。
乾光俯烛,慧炬朝焞。
同开寿域,共辟重昏。
貙氓之伍,杜宇之魂,乘是妙果,俱登法门。
明明大君,照临下土。
坠典咸修,靡神不举。
彼都人士,式歌且舞。
揭此丰碑,永传终古(《徐公文集》卷二五。)
蛾眉:四库本作「峨眉」。
下同。
进故事(三)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七六
《两朝宝训》:「判刑部宗道详覆官梁如圭等荐方偕淳于佺、韩中正为详覆官,仁宗中正姓名问宰相王钦若曰:『是吏部尝引对,坐失入人罪,不与改官者乎』?
钦若曰:『然』。
上曰:『用法不当,非习律令者也,其可以为法官乎』?
命劾宗道等。
钦若等退,相顾叹曰:『上天纵睿明彊记如此,非群臣所及也』」。
臣尝谓人主必有过人之聪明,然后能察君子小人之情状。
盖天下君子常少,小人常多。
君子直道以事上,固不论也;
若夫小人为奸,其可不察哉?
饰是非,点白成黑,或誉过其实,或毁损其真,相与蔽欺,杂然陈于前,而人主以一己耳目,广览兼听,必欲每事洞然其情,非大过人之聪明,其能不颠倒眩惑乎?
仁宗皇帝以天纵之姿,留神政治,如石宗道不能以韩中正面欺,非聪明过人,何以及此?
臣试论之。
夫官为详覆,刑狱所系,居其任者,尽循三尺以示至公,犹惧或失,而况不习律令,安能办职哉?
宗道判刑部,宜于此尽心,而乃谬荐中正以为详覆
中正尝坐失入人罪,而不得改秩,其事见于畴昔引对坐之时。
宗道私窃自料,以为人主万机之烦,决不能记此,遂敢面欺,必且讳其所犯,以幸不察。
然而仁宗一见觉之,宗道即被罪,此聪明之实,所以能服天下也。
当是时,王钦若宰相,盖先朝旧德也。
宗道欺君,其罪固大矣,钦若得为无罪哉?
朝廷进用人材,未有不由宰相者。
其人有过,而宰相不知,以荐于上,虽曰不明,犹或可恕;
宗道主举中正仁宗方以失入事问其人是否,而钦若应声以为是,则中正之不可用,钦若固已熟知之矣。
知其人之不可用,听宗道之言而固容之,必待人主问而后对,非朋奸罔上而何?
臣以是知钦若非忠臣也。
且一详覆官用非其人,于朝廷举措未为大害,然必劾之者,罪在罔上耳。
苟于其微置而不问,则小人欺君之计日浸以长,后之启拟必有大于此者,其害政未易言也。
古之所贵于慎微者以此。
故臣尝谓治天下之术在用人,而用人之术在察知其情状。
共工之象恭,鲧之方命,自驩兜、四岳咸荐之,而尧独能察焉,以为不可。
观诸此,然后知仁宗皇帝用人之术上与尧合。
图治功者,可不念哉!
《唐书·李珏传》:「杜悰领度支有劳,欲拜户部尚书,以问宰相
陈夷行答曰:『恩权予夺,愿陛下自断』。
珏曰:『祖宗以宰相天下事皆先平章,故官曰平章事
君臣相须,所以致太平。
苟用一吏、处一事皆决于上,将焉用彼相哉』」?
臣窃谓人主之操术无他,慎择宰相,委任而责其成功,如是而已。
至于人材之用舍,爵禄之予夺,则执其柄以诏王,实宰相之职。
唐文宗陈夷行、李珏等为相,岂不欲以朝廷事尽付之,而责其效职哉?
杜悰户部尚书,而夷行无所可否,乃曰「恩权予夺,陛下自断」。
呜呼,是安用彼相邪!
夫本在于上,末在于下,本末而上下之分定,治功所以成也。
夷行身为相臣,而用一吏、处一事皆决于人主,不知其所任何事哉?
虽然,当开成中夷行亦号一时贤相,不幸与李珏、杨嗣复等并用。
嗣复得君,与为党,故夷行疾之,数争事于上前。
一日,文宗王彦威忠武节度使史孝章领邠宁,议皆出于嗣复
夷行对延英,问除二镇当否?
夷行曰:「苟自圣择,无不当也」。
嗣复曰:「若用人尽出上意而当固善,如小不称,下安得嘿然」。
臣以是知夷行介特而悻直,意谓嗣复辈党与既成,则进退人材与己相违,故于除用,不肯任责。
且人主用人悉从执政启拟,是谓合天下之公议,不然命由中出,必有招权卖恩,而私于人主者。
夷行计,便当与上别白是非,若其人果贤,虽不由于启拟,用之不害为公;
有如不材,宜白去之,不当循嘿自避,以取诮于后世也。
大抵文宗有励精图治之资,其失在于不能去朋党耳。
尝曰:「窦易直劝我凡宰相启拟,五取三,二取一。
彼当劝我择宰相,不容劝我疑宰相」。
然则文宗岂不知任相之道哉?
至于党人成于下,主听乱于上,见讥史氏,此其于知人之明有所未尽,而朋奸得以欺之也。
傥能即夷行应答之际,诘其所因,慨然破嗣复之党,而正夷行唯阿不任责之罪,则唐之威令当是复振矣。
文宗不知出此,惜哉!
《唐书·李绛传》:「宪宗尝称太宗、明皇之盛,曰:『朕不佞,欲庶几二祖之道德风烈,无愧谥号,不为宗庙羞,何幸而至此乎』?
绛曰:『陛下诚能正身厉己,遵道德,远邪佞,进忠直。
与大臣言,钦而信,无使小人参焉;
与贤者游,亲而礼,无使不肖与焉。
去官之无益于治者,则才能出;
斥宫女之希御者,则怨旷销。
将帅择,士卒勇矣;
官师公,吏治辑矣。
法令行而下不违,教化笃而俗必迁。
如是,可与祖宗合德,号称中兴,夫何远之有?
言之不行,无益也;
行之不至,无益也』。
曰:『美哉斯言!
朕将书诸绅』」。
臣窃谓自古人主未尝无愿治之志,然焦心劳思,变法更令,若将措天下于唐虞三代之上;
而夷考其治,终有愧于前世者,其故何哉?
稽其名不求其实,慕其时不行其道,故用力虽多,功效蔑如也。
且唐有天下,传世二十,德业之盛,无如太宗
故除隋之乱,比迹汤、武;
致治之美,庶几成、康。
至于明皇,虽晚节不兢,而开元之政,亦后世罕能及之。
然观二君所以能致此者,岂无其要哉?
不过李绛所言数事而已。
臣请得以备论之。
夫人主诚能正身厉己,则所以表天下者,动用周旋,举得其正,孰得而违之;
遵道德,远邪佞,进忠直,则所以取于人者,是非好恶,悉由至公,孰得而惑之。
与大臣言钦而信,无使小人参焉,则委任之重,所以责成功者专也;
与贤者游亲而礼,无使不肖与焉,则礼貌之隆,所以资启沃者深也。
去官之无益于治者,则窃位素飧之人退,而材能自出矣;
斥宫女之希御者,则承恩负宠之人寡,而怨旷自销矣。
将帅择而士卒勇,则外侮不患乎不却;
官师公而吏治辑,则内政不患乎不举。
以至法令行而下不违,教化笃而俗必迁,是皆人主夙夜躬行,无一敢怠者。
太宗、明皇用此以致贞观开元之治,其效不彰彰可考哉!
非独太宗、明皇为然,虽尧、舜三代圣哲之主,其所行亦不出此,是宜宪宗有问,而李绛对之悉也。
《书》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
又曰:「丕显哉,文王谟
丕承哉,武王烈
启佑我后人,咸以正罔缺」。
夫祖宗之谟、烈,垂之天下,所以启佑后人,为之后者,亦监其成宪举行之而已。
宪宗有言:欲无愧谥号。
则其措意施设,岂不韪哉。
观其慨然发愤,志平僣叛,能用忠谋,不惑于群议,卒收成功,以至元和之治,唐室号称中兴,则二祖之道德风烈如所云者,信乎其能行之矣。
至于不克有终,与明皇同讥史氏,此无他,由其信用非人,所以驯致其祸,莫之悟也。
呜呼,惜哉!
《仁宗君臣政要》:「上尝问都知守忠曰:『卿出入中外,闻有甚议论』?
守忠曰:『皆言陛下仁慈圣德。
但朝廷好官美职,及清要差遣,皆是两府亲旧方得进用,陛下不曾拔擢一孤寒之臣,寘于清近』。
又曰:『天下事皆由宰相,陛下不得自专』。
上默然良久,曰:『任人者兴王之本,自任者失道之君。
故君知其道,臣知其事。
朕若一一自任,非无为责成之理』。
守忠愧拜而退」。
臣尝观苏轼颂仁皇帝之德曰:「未尝行也,而万事莫不毕举;
未尝视也,而万物莫不毕见」。
非有他术也,善于用人而已。
惟其善于用人,是以穆然无为,坐视其成功。
呜呼!
仁宗皇帝可谓得君人之道矣。
夫君人者有四海之大,应万几之烦,不委之人,曷以济哉?
故必延登一时老成名德之士,寘之廊庙,而使之修其德业。
政事无巨细,悉以责其成;
人材无内外,悉以听其用。
吾于此尚复何为?
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传》曰:「上必无为而用天下,必有为而为天下用」。
此不易之理也。
自昔尧、舜、禹、汤、文、武所以用天下而有馀者,亦岂弊弊然以其身亲之哉?
至于后世不能慎择大臣,为大臣者又复怀奸挟私,不能仰称委任之意,于是人主始欲收其柄,而不使之专也。
故进擢才能,关决事务,一切劳其心志而自为之,若将与臣下争功者,名之曰「忧勤」,其实以上兼下,非秉本执要之道。
顾如是区区,亦焉用彼相哉?
恭惟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所任执政皆极当世之选,如韩琦、范仲淹、富弼尤其彰彰者。
方是时,百官效职,而人无弃材,庶功即叙,而事无遗策,真所谓人主穆然无为,坐视其成功者也。
而王守忠乃云「陛下不曾拔擢一孤寒之臣,寘于清近」,又曰「天下事皆由宰相,陛下不得自专」;
守忠小人,将以是疏间君臣而行其私。
赖明圣觉之,以谓「任人者兴王之本,自任者失道之君」,大哉王言!
兹所以为仁宗也欤。
夫以仁宗临御之久,在列精白承休,而守忠何者乃敢阴肆其说,乱惑主听,以此见小人应对之际,不可不察也。
宇文士及唐太宗南衙群臣面折廷诤,陛下不得举手。
明皇尝引鉴默不乐,左右曰:「自韩休入朝,陛下无一日欢,何自戚戚不逐去之」?
然则自古小人处心积虑,乘间进说,未尝不欲导人主于非义,惟在听之如何耳。
仁宗之聪明,能使谗者愧拜而退,盖可为万世法也。
《三朝宝训》:「端拱元年太宗宰相曰:『国之兴衰,视其威柄可知矣。
五代季丧乱之后,权在诸侯,征伐不由朝廷,怙势内侮,故王室微弱,享国不久。
太祖光宅天下,深究兹弊。
暨朕纂位,抑亦徐图其事,思与卿等慎守法制,务振纪纲,以致太平』」。
臣观人君所以能号令天下者,威柄在我而已。
方太平无事,朝廷之纪纲法度具在,虽有奸雄,孰敢妄作?
故操持予夺之权,未尝不出于上也。
至于末世,人习宴而不知有鸩毒之祸,凡所以驭下之具悉从废坏,是以国势骎弱,主权暗移,使匹夫孺子尺兵在手,皆足以作难,况奸雄哉?
有天下二百年,而高祖太宗之纪纲法度固无不善也。
天宝以后,日渐陵夷,方镇擅权,连城相望,彊臣悍将,拿兵忿争,而尾大不掉之患,终世莫之能救。
五代承之,其弊尤甚。
当是时,威柄在人,天子惴惴然不得摇手。
呜呼,天下岂有是理哉!
迹其祸败之由,盖以制之不早,所谓养虎而自遗患者也。
观德宗姑息藩镇,至有终身不易地者。
宪宗吉甫为相,岁馀凡易三十六镇,殿最分明。
神策军使王驾鹤者,典卫兵久,权振中外,德宗将代之,惧其变,以问崔祐甫祐甫曰:「是无足虑」。
即召驾鹤,留语移时,而代者已入军中矣。
大抵朝廷之势,得人则张。
祐甫相德宗,吉甫宪宗,皆能有所设施,故其效昭然,有足称者。
惜乎二宗之德业俱不克终,遂使祸胚胎,卒抵败乱。
岂不以假其术智,特以排难于一时,而不知复收其柄,立以法善其后故也。
故臣尝谓国势所恃以安彊者,莫重于兵,而所以危国者亦莫甚于兵,顾上之人御之之术如何耳。
方无事时,听受节制,若女子然,东西唯命,吾尚何忧;
及其植党渐固,而挟之以恣横,豢养滋丰,而纵之以骄侈,于是怙势长恶,始有慢命不虔之事。
圣人虑祸于未萌,岂不思有以制之乎?
昔者晁错欲削诸侯,而七国亟反,盖削之非计也,曾不若主父偃之策之为善耳。
偃之说以谓使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则其国自弱。
然则为唐室计者,外而藩镇,内而彊臣悍将,其权固不可遽夺也;
傥能用偃之说,而众建偏裨以分其威,稍令出戍以散其党,则庶几阴夺其势,而主柄专于上,岂不伟哉!
柳泽有言:「勿谓何伤,其祸将长。
勿谓何害,其祸将大」。
太宗皇帝能于立国之初,监前代之失,欲收其威柄以致太平,则其先见之明,后世所当法也(《华阳集》卷二二。)
宪宗:「宗」原作「者」,据四库本改。
夫子庙 明 · 金宗直
 出处:佔毕斋文集卷之一
景泰甲戌秋。严君。自成均司艺。出为星州教授乙亥春。余及仲氏。往省焉。因留黉序读书。携诸子。入礼夫子庙。见大圣以下四圣十哲。皆塑以土。岁月已远。黯黪如入古寺。见千岁偶人。予愕然不敢指视。以为大圣大贤如有灵。其肯依此而受享乎。于是。咎始作者之无稽。书此赋。遗诸子。俾改以木主云。赋曰。
岁旃蒙之首时,余鲤趋乎玆黉。
群狂简之君子,瞻夫子之庙庭。
中唐之文杏,欣时雨之敷荣。
辟金鐍以磬折,起阙里之遐想。
入余跽而仰视,忽盱睢以惝惘。
何于穆之清庙,塼泥土而肖像。
无异夫浮屠之宫兮,安得髣髴乎东门之尧颡。
矧岁久而日逖,宜绘䌽之漫丧。
冕旒十二,网蝥虫兮。
河目海口,尘雍雍兮。
赤白陁剥,苔蚀山龙兮。
蜗涎画字,晕于衣裳兮。
块四圣与十哲,亦东西之相望。
或冠倒而笏堕,或眸矐而指亡。
纵后世之缮涂,犹瘢胝与疡疮。
匪圣灵之宜宅,慨庙貌之不臧。
虽笾豆之洁蠲,恐鬼物之旁窥。
昔夫子之周流,志不陋夫九夷。
东海之文明,曾仁贤之所治。
苟尊崇之有道,应夫子之来绥。
况夫子之精神,譬如水之在地中。
求之则在,道之斯通。
何必腼形像而禋祀,冀肸蚃之昭融。
范黄金犹不可为,而又土木之是肖。
始作俑之无稽,岂不至今其可诮。
喟圣神之履运,焕頖制之复古。
妥木主以释菜,用以彰夫昭报。
光圣德于不显,体姬室之规模。
何必重夫改作,尚因袭乎前图。
谇曰:南山何有,侯蓁蓁兮。
培阳拥阴,风露流津兮。
剖而作主,肌理均兮。
用周人,可以妥夫子之神兮。
亟撤土塑,返黄祗兮。
毋令魑魅,有凭依兮。
明告君子,余言不欺兮。
圣人复起,谓余有知兮。
述灾沴论赏罚及脩河事缴进欧阳脩议状劄子1088年9月5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二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四一四、《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八、二五二、同治《庐陵县志》卷四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三年九月五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劄子奏:臣今日迩英进读《宝训》,及雍熙淳化间事。
太宗皇帝每见时和岁丰,雨雪应时,辄喜不自胜,举酒以属群臣。
又是日荧惑与日同度,太史奏言当旱,既而雨足岁丰。
臣读至此,因进言水旱虽天数,然人君脩德,可以转灾为福。
宋景文公一言,荧惑退三舍
元丰八年,荧惑守心,逆行犯房,又逆而西垂,欲犯氐。
氐四星,后妃之象也。
方是时,二圣在位,发政施仁,惟恐不及。
臣视荧惑退舍甚速,如有所畏,不敢复西。
以此知天人之应,捷于影响。
太宗皇帝亲致太平,而每遇丰年,若获非常之福,喜乐如此者,岂非水旱不作自是朝廷难得之事乎?
《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
匹夫匹妇有不获其所,犹能致水旱,而况政令之失,小及一方,大及四海,其为灾沴,理在不疑
自二圣嗣位,于今四年,恭俭慈孝,至仁至公,可谓尽矣。
而四年之中,非水则旱,日月薄蚀,五星相凌,淫雨大雪,常寒久阴之类,殆无虚月,岂盛德之报也哉!
臣愚无知,窃谓陛下身修而政未修,故监司守令多不得人。
百姓失职,无所告诉,谣怨上达,以伤阴阳之和。
所以致此者,盖由朝廷赏罚不明,举措不当之咎也。
臣请略而言之。
去年熙河诸将,力战以获鬼章。
此奇功也,故增秩赐金。
泾原诸将,闭门自守,使贼大掠而去,若涉无人之境。
此罪人也,亦增秩赐金。
赏罚如此,何以使人?
广东妖贼岑探反,围新州,差将官童政救之,政贼杀平民数千,其害甚于岑探。
朝廷使江西提刑傅燮体量其事,畏避权势,归罪于新州官吏,又言新州官吏却有守城之功,乞以功过相除。
愚弄上下,有同儿戏,然卒不问。
岑探聚众构谋,经年乃发,而所部官吏,茫不觉知,使一方赤子,肝脑涂地,然亦止于薄罚。
童政凶狡贪残,非一日之积,而监司乃令将兵讨贼,以致数千人无辜就死,亦止降一差遣
近日温杲诱杀平民十九人,冤酷之状,所不忍闻,而杲止于降官监当。
蔡州捕盗吏卒,亦杀平民一家五六人,皆妇女无辜,屠割形体,以为丈夫首级,欲以请赏,而守倅不按,监司不问。
以至臣僚上言,及行下本路,乃云杀时可与不可辨认。
白日杀人,不辨男女,岂有此理?
乃是预为凶人开茍免之路。
事如此者非一,臣不敢尽言,特举其甚者耳。
如此,不过恩庇得无状小人十数人,正使此等歌咏爱戴,不知有何补益。
而纪纲颓弛,媮惰成风,则千万人受其害,此得为仁乎?
大抵为国,要在分别是非,以行赏罚,然后善人有所恃赖,平人有所告诉,若不穷究曲直,惟务两平,则君子无告,小人得志,天下之乱,可坐而待,此臣所谓赏罚不明之咎也。
黄河自天禧已来,故道渐以淤塞,每决而西,以就下耳。
熙宁中,决于曹村,先帝尽力塞之,不及数年,遂决小吴。
先帝圣神,知河之欲西北行也久矣,今强塞之,纵获目前之安,而旋踵复决,必然之势也,故不复塞。
都水使者王孝先乃欲于北京南开孙村河,欲夺河身以复故道。
此岂独一方之安危,天下之休戚也!
古者举大事,谋及庶人,上下佥同,然犹有意外之患。
今内自工部侍郎都水属官,外至安抚转运使外监丞,皆以为故道高仰,势若登屋,功必无成,而患有不可测者。
以至河北吏民,无贤愚贵贱,皆以为然。
独一孝先以为可作。
臣闻自孙村至海口旧管堤埽四十五所,役兵万五千人,勾当使臣五十员,岁支物料五百馀万。
自小吴之决,故道诸埽,皆废不治,堤上榆柳,并根掘取,残零物料,变卖无馀,官吏役兵,仅有存者。
使孙村之役,不能夺过河身,则官私财力,举为虚弃。
若幸而复行故道,则四十五埽,皆以废坏,横流之灾,必倍于今。
孝先建议之初,略不及此,近因人言沸腾,方牒北外监丞司云:四十五埽,并属北外监丞司地分,令一面相度枝梧。
又云:因检计春料,便令计置。
今来欲兴脩四十五处已坏堤埽,准备河水复行故道。
此莫大之役,不赀之费也。
孝先当于建议之初,首论其事,待朝廷上下熟议而行。
孝先便将此役作常程熟事行与北外监丞司,令一面管认。
意望败事之后,归罪他人。
其为欺罔,实骇群听。
其馀患害,未易悉数。
但臣采察众论,以为此役不可不罢。
若今岁罢役,不过枉费九百万物料,虚役二万兵工,若更接续兴脩,则来岁当役数十万人,仍费三千馀万,此外民劳之极,变故横生,嗟怨之声,足以复致水旱。
若将三千万物料钱,分作数年,因水所欲行之地,稍立堤防,增卑培薄,数年之后,必渐安流。
何苦徇一夫之私计,逆万人之公论,以兴必不可成之役乎?
此臣所谓措置不当之咎也。
臣窃见仁宗朝名臣欧阳脩为学士日,有《修河议状》二篇,虽当时事宜,而其所画利害,措置方略,颇切今日之事。
臣以为可用,故辄缮写进呈。
自祖宗以来,除委任执政外,仍以侍从近臣为耳目,请间论事,殆无虚日。
今自垂帘以来,除执政、台谏、开封尹外,更无人得对,惟有迩英讲读,犹获亲近清光。
若复瘖默不言,则是耳目殆废。
臣受恩深重,不敢观望上下,茍为身谋,谨备录今日进读之言,上陈圣鉴。
臣无任恐慄待罪之至。
取进止。
〔贴黄〕臣为衰病眼昏,所言机密,又不敢令别人写录,书字不谨,伏望圣慈,特赐宽赦。
通判赵公墓志铭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九、《复斋集》卷二二
绍定三年春,山寇攻劫剑、邵、兴化,民大惧,走徙无所。
于是士者数百人状其事于漕使陈公,又告于郡将王公曰:「吾郡贰车赵公倜傥任大事,自为弧千张、矢万个,增守禦备,郡故无城,人心沮怯。
浮屠氏财力足以当其费之半,而上中户或愿助力。
漕使既捐缗钱二千为倡,而新史君之来,倘可上闻,求金以成之。
赵公才钜,倅贱事简,可任以版筑」。
公于是慨然专其事,亲躬临视,日役贰仟夫,因惠饥民,众心乐趋。
四月,事功过半,而公卒于官。
士民莫不哀叹,谓公经营劳瘁于始,而不及课功享效于终也。
其孤某诿其客江简辑公行事一通告某曰:「吾父心事唯子知之,今不幸殁,且扶柩北归,子其不忍我铭」!
某既与闻版筑,及见公陟降原隰,度基审势,勤且劳若是,谊不敢辞。
按公讳汝盥,字观之
太宗皇帝第四子商恭靖王之八世孙也。
曾祖仕炰,故任西头供奉官
祖不恺,故武翼郎主管台州崇道观
父善祐,故任秉义郎,赠宣教郎
先世自建炎间游宦徽、饶,因寓居徽之休宁,又从徙居婺源之鳙溪,公生焉。
自幼而孤,早已颖异,志尚不群。
兄弟四人:叔兄汝箴,笃志学问,博通经史,性命道德之说靡不精究。
壮岁三预漕荐,已而薄科举之习,将举贤良茂才科,会诏未下,遂刻意著述,不务进取,大抵推尊孔孟,排斥异端,合程、苏为一致。
柴公中行见而悦之,贻书袁公燮,约列荐诸朝,其略云:「贡士汝箴,操行清苦,著书满家」。
会诸公去国,不果。
公实师之,居官必迎与俱,事之如父。
主管公为兵部时,同寮有大辟囚窜逸,诬主管公,主管宁坐禠官而不与辨。
宣教公为人廉静谦退,不求闻达,自号为樗叟
公继志祖考,克勤克俭,从取应补右选,历四任,筦库猥剧,必躬振职。
都承吴公格向在兴国为同官,知公尤深。
后衣绣浙右,而公尚陆沈下寮,吴公慨然叹曰:「以长材而不见用,可胜惜哉」!
欲奏辟为仁和催煎,是缺惟左选再任人可入,公于资格不合,吴公力荐之朝,遂越调就辟。
整顿有经,课最视昔加倍。
工侍赵公崇和京尹赵公立夫大卿潘公槱皆露章以闻。
庚辰锁换进士丙科,改京秩,出宰章贡
视事之初,适丁旱疫,公一意抚字,深戒苛扰。
上司欲劝分,公曰:「此意固善,境内之有限,苟行抑配,不唯惠不及民,将见纷扰,不胜其弊」。
遂招集盐贾,遂致礼遇,从容劝告,人皆欣然。
未几未舟连樯,其直顿平。
且招医施药以愈病。
癸未之秋,洪水泛滥,赣实濒江,城中民居被害者居半。
公开后圃以安流移,又以钱米赈济之,邑民赖公再生者,不知其几。
三年郊祀,助郊上供之钱不少,累政全籍科罚,吏白故事,公曰:「有是哉?
我朝仁泽深长,恩意旷荡,今当郊而使赣民先受害,可乎」!
遂撙节浮费,未郊而已及额,申之宪司,明行蠲放,以为定式,人赖以安。
章贡旧俗珥笔成风,自公临政,绝告讦,明单辞,由是讼得其平,人不忍欺
昼廉阒静,暇日吟哦自适。
又捐帑以修学宫。
去之日,士民思之。
意尚端正,政事疏通,则见于待制左史郑公性之之荐。
行有廉隅,政先岂弟,则见于内翰程公珌之荐。
政尚中和,才优抚字,则见于尚书胡公矩之荐。
禀资通敏,遇事勤廉,则见于直院徐公凤之荐。
其见知于当时诸公者如此。
调泉幕官,适朝廷省赘员,改通判兴化军
太守太博林公清之敬公,暇日相与唱酬。
年馀而太博终更,公和其诗,有「遗爱喜公留夜雨,宦情怜我薄秋光」之句。
居无何,邻警日炽,公患无以捍禦,一意备械,未尝惮劳。
既而漕台委以版筑,公曰:「郡无大小,必有城池,使无寇,犹当为之,矧今寇迫,其可缓乎」!
慨然任责,涓日兴工,规模壮伟。
一日叹曰:「我朝以仁立国,惠民有局,在在皆是,莆独缺」。
典数月创始,公能督视为永久计,井然有条。
大抵公为事必先人后己,不顾利害。
至于听讼临民,虽务平易,然不茹不吐,人亦莫敢犯。
庚寅六月六日满替,代期不至,属疾。
疾两月,却药不御,竟至莫救,时六月二十日也,享寿五十有九,阶繇承务郎朝奉郎
公为人宽厚和平,与物无竞,唯务晦藏,不愿人知。
自穷居以至达宦,始终一节,人多称之,期公以有为。
年止中寿,位不称德,哀哉!
公于所居县北五里曰汤郊,山耸拔而水回环,遂卜居焉。
自号绣溪翁,植花种果,结屋三间曰「山堂」,自为之记。
其馀为亭趾十馀而已。
有《绣溪诗集》若干卷,藏于家。
娶孙氏,先公八年卒。
夫人以贤淑著闻,公赖其内助居多。
二男,某、某。
女三人,长适总干张藻之子,幼适通直郎、知信州上饶县汪熙之子。
公兄汝箴,男、女各一人,抚育婚嫁如己子。
诸孤将以七月八日扶柩归,与夫人合葬于某里,溢潭遵治命也。
某杜门里居六七年,岁时外非公事未尝登公庭,因时多事,数承公诲,知公言行为详。
铭曰:
太支九世,公生婺源
本大胄巍,莫出匪贤。
高曾而降,谦晦自处。
暨公壮年,两有文武。
公之中昆,三举礼部。
著书自珍,群公交誉。
公实师之,学行取正。
操履端方,若出天性。
官无小大,职业必脩。
出宰赣县,已民嚬咻。
朅来莆郡,厥迹于灿。
一疾而逝,士所共叹。
我作铭诗,用刻新阡。
莆人感德,何千百年。
进文集表987年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咸平集》卷二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锡言:臣闻美盛德之形容谓之颂,抒深情于讽刺莫若诗,赋则敷布于皇风,歌亦揄扬于王化。
下情上达,《周礼》所以建采诗之官;
君唱臣酬,《舜典》于是载赓歌之事。
既逢清世,何让古人。
木铎求规讽之词,弥光圣德;
金门献刍荛之说,式表忠怀中谢。)
伏惟皇帝陛下以唐、虞莫大之德,修汤、武无敌之仁,富寿于生民,慈俭曰至宝。
涂山高会,执玉帛者华戎;
瑞牒载书,萃郊薮者麟凤。
让圆灵以玄德,推臣下以赤心。
皇勋帝功,可以封泰山而禅梁甫
至德大业,可以作《韶》乐而建辟雍
永隆千载之基,高冠百王之业。
伏念臣艺文素浅,学识非精,逢时误受于圣知,中第早尘于睿鉴。
代耕以禄,历试诸艰。
初命授将作监丞,再命历左右遗补。
遇郊丘之恩泽,转记事之班资。
尸素为虞,廉勤益励。
仍念策名之岁,亲闻金口之言,常令各守谦和,莫忘笔砚。
迩后或漳滨近郡,或江外远官,莅事之馀,修词敢怠。
况带史臣之职,虑孤英主之知。
尝因叠嶂危楼,既登高而必赋;
钓台浅濑,亦倚棹以成诗。
岂唯抒子牟阙之心,其实歌文王南国之化。
菁英虽寡,编缀靡遗。
三度拜章,聊举箴规之职;
八年外任,复归侍从之班。
因辄上言,却乞在馆。
蒙圣恩之俞允,仍旧贯以编修
清閤濡毫,愧乏素臣之作;
丹墀珥笔,惭非右史之才。
陛下既以文学知臣,臣敢不以文字报答陛下?
今录得在睦州编集中歌诗赋颂共十轴,谨诣东上閤门进献。
播乐章于金石,文彩非工;
祈睿鉴于冕旒,罪尤可待。
干冒宸扆,臣无任惶恐激切屏营之至。
泛舟游山录(一 起乾道丁亥三月,止是年六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七、《杂著述》卷五
乾道丁亥三月丙申朔,招陈允中为成媪诊脉。
酉初报谒。
戊戌(佚)
己亥(佚)
庚子(佚)
辛丑(佚)
壬寅(佚)
癸卯(佚)
甲辰(佚)
乙巳,晴,北风微作。
申时隆兴府,遣人致问帅、漕,有馈皆却之。
晚泊鳜鱼潭夹中。
丙午,无风。
以从者有潜入隆兴城中者,候至巳时方行。
晚泊吴城山庙下,登望湖亭,春水未生,涯渚历历。
门巡检詹亿之、保义巡捕某至此来谒。
亿之严州人,顷在赣识诸父。
丁未,舟人赛庙毕解去。
自此入湖,掠珠溪、神冈、左里庙,皆不泊癸酉岁避风左里庙数日。)
湖中多沙山,望之如云,庐阜青苍,真欲招隐耶。
未后次南康军签判赵无悔相访,别适周岁矣。
借虞兵陈宣前导出西门,诸峰横陈,瀑布中泻,寒食节游人布路。
约十馀里至开先寺
长老不在,同西堂元湛漱玉亭,观石柱间东坡辛巳四月题名。
开先旧屋惟有此亭,其上即石桥,又其上瀑水落焉,潴为龙潭,旱岁祈祷颇应。
回观僧堂,即南唐元宗少年书堂也。
古碑一空,鲁直院记偶存耳。
寺之东山别有小瀑,号马尾泉
其馀境物之胜,僧徒皆不能言,要当按陈令举之记,以浃旬搜访,或可得其四五耳。
饭罢,日已落,急命车南访归宗寺
简寂观路口,以迂僻不果入。
行官道约十里,将至寺,先渡鸾溪桥,酌一滴泉,蹑支径,过水硙,循溪源,有大池纵广十丈,甃护皆以石。
又其上则石镜溪,闻刻鲁直三大字,曛黑不能视,独题岁月于王龟龄待制诗碑后。
溪上直紫霄峰铁塔在焉,村民以二三月一往采茶,约十里云。
自此即架石渠导水长至二百丈,最为奇特。
此外旧物稀矣。
秉烛入寺,寺在金轮峰上,霄峰之下。
上霄者,秦始皇、汉武帝所登也。
长老名枞闽人
同谒右军塑像,观墨池
又有鹅池,恐伪。
南山至此已十八九里,尚有康王观、谷帘泉,在一二十里间,遂转山北入江州界矣。
隔路别峰号黄龙,是为汤泉,有寺几废云。
枞作果供,二鼓就寝。
今日之游虽匆匆,而篮舆中遍观山面,所得为多,恨不能诗以识之。
戊申,闻五更钟即蓐食,以火炬夹车而行。
初甚雨,无从假盖,已而稍止。
至万杉院天始明,顷经焚荡尤贫乏。
长老上散珠亭,即旧滴翠亭也。
仁宗飞白「清净和尚」等字及敕劄数通,钱易、王随、王钦若、王曙、章得象诸朝士送僧太超诗。
太超乃天圣中开山者,内侍罗崇勋主之。
太守史奉直俣致问。
雨复作,亟过栖贤,路稍崎岖,然不妨观山也。
约十馀里至三峡桥苏黄门所记殆非夸词,恨不遇积雨怒涨时耳。
下视桥柱,余靖、元绛皆刻姓名。
自此行石衢至玉渊亭,涧水披石陡落,汇为龙湫,雪溅雷吼,不减三峡
又数十步乃至寺,山林阴翳,栋宇零落,如蹈无人之境。
升其堂,长老妙徽方出,嘉州人也。
同至五老亭,古碑多烬于火,而祖无择《爱堂铭》独存。
堂在今菜圃后,仅存阶梯。
按记文,唐宝历初李渤舍宅为寺云。
闻数里有楞伽、折桂诸小院,乃旧屋。
楞伽即李常公择山房,有其妹墨竹,迫归不能往。
出栖贤行十里得官道,入罗汉院
虽免火厄,而主者非其人,坐观摧败,略不支补。
惟藏殿尚如旧,内外皆石柱,刻龙绕之。
承平时民财既富,济以国力,固应如此。
又十里,入北门,谒太守而归。
星子邓从政思问相候,并致谷帘泉酒,无悔送《庐山前后集》、《江行图》。
欲登落星寺,而众客在岸,应酬移时,日已过未,遂解去。
癸酉冬尝游此寺,今以其咫尺反忽之,不无遗恨。
晚泊女儿港。
是日清明,以卮酒劳从者。
己酉,早昏雾,辰后方解,而北风作。
过大孤,泊黄泥洑。
登岸,沿港入饭箩山民居。
风不止,退泊樟汊港口。
林江州栗遣人致问。
顷之风稍息,行数里浪势未平,家人辈惊怖,复挂帆回樟汊。
昨日若遇此天气,则少留落星,再游庐山矣。
庚戌,风浪不可行,坐岩石间观刘贤与舟人弈。
辛亥,雨作,风稍缓。
行至湖口县,江湖合流,浪势甚大。
县在上下钟石之间,不暇为苏仙之游也。
过里许,拦头一叶舟趠白浪,袭税方与从者鬨,而江州使者再至乃去。
进至交石夹上口(有人烟。),登岸望桑落洲,步上夹石。
监庙卲迪功端、程部信纲相访。
户部侍郎与可大受之子,戊戌年家也,以南康谷帘泉酒遗之。
未后风止,舟人云西江浪未平,不果行。
有欲烹河鲀者,买而纵之。
夜,月极佳。
壬子,鸡鸣解缆,风复作。
巳时过彭泽县
县在南岸,乱山连延不断,而北岸惟小孤山突起。
虽有水,非江中央也。
马当远望如马,亦在南岸。
上元府庙楼阁华焕,不能谒款。
未后入望江夹。
望江,舒州县也。
舟人云前无住口岸,遂止。
癸丑未时次雁汊镇(隶池州。)
风色既逆,检税者又不至,遂宿焉。
携儿游东山禅院长老惠日
甲寅,风益高,入长风夹,遇浅回旋久之。
未后过罗刹石,浪转高,挂帆回泊李王河口。
李王谓元宗也。
登洲上闲步,有民居及巡检司
乙卯,早昏雾,辰后方行。
未时次池口,去州数里,舟师以干乞留。
风忽转南,得未曾有,张帆行仅二十里,雨作,复转北风。
乙夜叠棹入梅根港,百家之聚也。
大风。
丙辰,大风雨。
登岸谒昭明太子行宫。
步至市尾,有梁逵,字通卿,教村童,携酒与之饮,颇能道九华胜概。
渔舟数百,出没大浪中,皆捕河鲀者。
丁巳,雾散而晴。
铜陵县,入丁家夹,以风逆,命挽而进。
晚未出夹数里止。
官军数十辈驻泊岸上金陵军。)
有老黥谢镐,字子京,亦聚教村童,携酒饮之。
戊午,早掠繁昌县,以风静不入夹,中流而下。
未过芜湖县,望󱻒矶在江心,雇小舟登宁渊观,寂无一人,屋皆朽败(图经作硗矶,政和中观额。癸酉冬,予欲游不果。)
前对三山,左即邑屋,青墩夹出焉。
张安国舍人题字而回。
过西采石,数舟簸旗鸣鼓而至,皆和州截税者郡守胡昉聚财甚急。),久之方去。
晚过西梁山,泊大信口,二百馀户。
夜扣万寿廨院。
己未,早行夹中,欲入太平州,以水涩复出江。
巳初过采石镇己卯秋尝登牛渚矶,今不暇。
晚泊鹅项。
庚申,早,以夹中水涩转江而入,未后泊新河口
此行日日北风,今日溯流趋新河便值南风,所向背驰类此。
折简韩无咎运使
雇舟载行李入镇江闸。
辛酉,南风益熟。
方帅滋务德、叶总领梦锡、韩无咎及庄德全、榷货常山训直并相访,辞以径过,不果报谒,有馈皆却之。
常山仁仲之子,务德甥也。
李易舟,挈家绕城过天禧寺,治陆行计。
漕司急足持先牌与召客赵倅善仁纷争甚久,赵故人也,以醉之故。
太平州推官赵儒林不没、长老智勤并相访。
都统刘侯源致馈,亦却之。
壬戌,早发天禧,行十里,田间有南唐追封庆王李宏茂字子松神道碑,韩熙载奉敕撰。
饭随车乡之上店。
午饭后至秣陵镇谒岳庙,有道士主之。
晚宿方墟,访陈特立秀才
癸亥,早饭毕至溧水县
知县彦平主簿张修职思新、主簿王迪功尚之、尉张迪功南仲相候于门。
入泊中山驿,绍兴戊午李朝政修,鲁察为之记。
赵倅分路赴阙,殊愧前失,而仆未尝过之也。
晚赴王彦平饮,后圃有池,周美成作邑时长短句云「新绿小池塘」谓此。
园无花而多古木,有连理者。
甲子,女兄小祥,就驿设祭而行。
饭官塘。
晡时至黄连步,登秦氏小舫。
是日天气颇蒸郁。
晚雨作,中夜大雷。
遇客舟横港,冲破篮舆,纷竞不已,遂泊。
乙丑,大雨,午后止。
昨日道中苦旱,得雨良幸。
溧阳县,宰陈朋元通直苍舒、尉时迪功作乂相访。
乘便风度湖渰达宜兴,妇家来迎,方知外舅以二月十九日不禄。
子师之子相访。
丙寅,晴。
遣赖昌如临安问两兄动静。
丁卯,新浙东安抚司机宜汪端中恪、新镇江分差粮料院强中憺、新监左藏西库刚中懔、将仕郎仲益并相访。
三汪皆彦章子
将仕君,寺丞元览观复子侍郎漴之孙。
四月戊辰朔,雨,日当蚀。
至吴墟谒周敦义参政,已拜泉州
庚午宜兴叶宣义节、新监通州盐场秉义仁仲相访。
宣义,少蕴之孙,永州太守桯之子。
秉义君,庄氏甥也。
辛未,谒同年庄伯知录及其父德成玘监庙。
主管临安城右厢邵宣教华甫相访。
癸酉,赖昌持两兄书归,再遣行。
程君晔及地理僧真鉴大师净如来。
甲戌,显亲长老全显招饭,辞之。
再至吴墟。
乙亥,邑中迎社颇盛,云周孝侯生日也。
孙仲益尚书舣舟北郭,谒之。
年八十七矣,精明如六七十人,诗文不减少作,谈旧事纚纚不勌,可谓异禀。
丙子,外舅终七。
丁丑,客云:汪彦章王甫太学同舍。
甫貌美中空,彦章戏之为花木瓜
彦章符宝郎,甫正当国,以宣倅处之,宣州花木瓜故也。
戊寅,复至吴墟别泉州
己卯,新国子监主簿沈德文相访。
庚辰,早诣台庄祭奠外祖坟。
守者已改用毛百一,稍禁樵苏。
通判舅氏坟在其西二三十步间,植两石以为识。
礼毕,与仲贤、净如会于庄子平资福庵,遂拜其墓。
相去半里有苏子修秀才坟庵,又一里有孙观复庵,极洁雅。
回视庄德迈及蒋氏所出阴地,道过庄德固坟庵德固癸未岁死。),自此问归路。
去县数里有余公度、邵知县、胡省干三庵相望,又落路慕容彦逢尚书家诸坟,稍已废圮,有尼庵主之,敲其门不应。
从者颇闻虎啸,回趋孙端朝汝翼安抚坟庵少休,其规模如小寺。
归憩宋氏店。
黄昏到家,雨作。
辛巳庄支使玙相访。
饭罢,因谒郭宅心寺丞,遂游通真,比癸未岁益不振,向馀一又复不存。
庭下有虞察院诗刻,云:「此树已三百年,而数岁间俱失之,庸道士之罪也」。
闻是日乃吕洞宾生日。
癸未,早,仲宁、仲贤过,善权设水陆斋,约同登舟,风水俱逆,其行甚缓。
晡时掠桐渚。
晚望杨氏坟庵颇壮丽,由小港登焉。
方坟阙角,僭侈非度。
自此至寺才数里,乃肩舆以行。
过离墨,山最高,或谓与善通号离墨云。
稍前即董山,囤碑在焉,欲上而日已落。
径入善权,敕额曰「广教」。
初,龙图阁待制傅楫兴化人,尝为徽宗端邸宫僚
既死,援王陶例,未至执政,特赐功德院,而不改广教之额。
墓在寺侧,其群从亦有依寺而居者。
按旧碑,寺本齐武帝祝英台庄所置。
山东北有石坛,号九斗坛,世传梁武帝祷雨于此。
会昌废寺,田产归钟离氏。
咸通八年凤翔节度使李蠙奏云:「臣太和中尝肄业此寺,岩洞有白龙之异,愿以己俸赎田复旧」。
诏可之。
其碑并诗尚存,仍画像以祀。
南唐时尝为道后主复为寺。
宣政间傅氏子徇时又请为崇道观建炎间复旧。
单氏《图经》云:殿屋乃庐州刺史张崇造,寺多唐人题名,今独乾符以来塑匠役人姓名班班可见。
殿柱上有雷部鬼书,曰「骆审火」者一,「谢钧火」者二,字皆倒书。
予往视之,不见所谓唐匠姓名及「骆审火」字,其「谢钧火」入木寸馀,又有「诗米」等字皆遒劲可爱。
客馆岩石奇秀,潴水为池,颇立亭宇于其上。
壁间有元丰甲子秋九月彭城刘彝执中《夜宿寺中追怀陈襄述古诗》云:「精识世所稀,友道古难有。
伊人虽云亡,遗德不可朽。
尝厌石渠游,是邦爰出守。
河纳湖波,股派活畎亩。
学宫起城隅,涂人或薪槱。
既富而教之,薄俗适忠厚
矧予平生时,昏弱赖磨揉。
共赜姬孔微,肯出皋稷后。
醇源浩罔涯,实行靡容茍。
犹期老岩阿,寂寞待同扣。
天乎夺大成,旅葬宜兴阜。
我来薙荆榛,雨泪滴杯酒。
恸哭起秋风,落叶纷林薮。
永怀三益恩,语报乏琼玖。
愿子生人间,世世为亲友」。
古人于交游情谊盖如此。
述古墓去寺十馀里,州博士岁遣生员祭奠。
甲申,晴。
宜兴人谓尧时夏雨甲申而致九年之水,故甚畏之。
早同仲宁及地理僧净如过丁墅卜地,去寺约二十里。
饭于吴寺丞庵,回至怀相坞,入吴秀才庵少休。
天气骤热。
将至善权,由傅公神道绕寺后访二洞,约行里馀,度小岭乃至焉。
乾洞在上,有大石当户,其四周彷佛类叠墙,宝盖下垂,鹅管悬缀,有盐堆米堆惟肖,视张公洞差小,然亦可容千人。
水洞在乾洞之下,水自山出,未至洞口,披石斗泻汇而为湫,细流入洞。
洞中石田皆成疆畔,每丘才盈尺,高高下下,水满其中,石文蹙成,花草雕镌者。
陈述古诗云:「阴阳融结此山川,便有盐堆与石田。
风俗每来占水旱,却疑乾洞有神仙」。
注谓乾洞中有盐米堆、石田数丘,乡人岁时祈祷,以占水旱。
若田中有水,即为丰年之兆。
又诗云:「水洞深无百尺泉,白龙腾蛰已多年。
谁知此物能云雨,常济山南万顷田」。
注谓《图经》云:水洞中有泉,大旱不竭,常有云气升腾。
太和中白龙出于洞中。
石田在水洞,而述古乃言于乾洞,不知何故。
白龙即李蠙所见者。
水既入洞,即伏流达寺中,昨日所谓石亭宇正临其上。
时有四足鲇鱼出游,村夫或击而食之,今日童仆辈亦有见之者。
水由寺而出,灌溉之利远矣。
游洞毕,回视傅公家乃归。
是日茶毗长老正祥,其死方数日,病后端坐书偈而逝云。
寺在宜兴西南,陆行四十里,舟行六七十里。
张舜民《南迁录》:过黄州,闻东坡云,近获一鱼,似鲇而有四足,能履地而行,或曰鲵鱼也。
乙酉,早,肩舆二三里至董山
按《三国志》、《金陵实录》,孙皓国山有石自立,遣司空董朝、太常周处封禅刻石,埋银龙铜马于其下。
其石囤,故俗呼囤碑。
山高数十丈,与徐宗策杖同登。
碑字三面可辨,惟东向剥裂模糊,盖无屋以庇之也。
俗呼董山,谓董朝也。
碑词载所遣官姓名而无周处,史氏误矣。
长老法济参斋罢,登舟归邑。
初行十里,四望尘沙涨天。
既入湖渰,西北风大作,浪涌舟驶,逼暮到家。
赖昌等报七兄铨试中第二。
丙戌,开启天申节。
丁亥,宜兴赵修职希仁新镇江签判胡通直审言相访。
再遣赖昌、傅胜如临安
连日雨寒。
戊子,赴庄德迈饭。
己丑,报谒数客皆不值,独游会真庵而归。
庚寅,大风而晴。
早同仲宁、仲贤、如师再出南门卜地。
一里许曰画店,二三里曰山门,盖自此入山地。
南来诸山聚于阳羡,界太湖而止。
对县治号铜棺山(一曰君山。),尤雄拔,故此邑多富贵之家。
是日饭庄氏资福庵,晚饭庄子权雨华庵。
其间历阳埰邵氏之净观庵、庄子和霜露庵、蒋子礼祖母沈夫人静照庵、言村王朝奉庵,惟霜露庵草草,馀皆雅洁闳敞。
丹阳沈从政宗契、王仁杰秀才相访。
辛卯,王德华藻自昆山溧水,经由相见。
壬辰,早约庄德迈饭讫,泛舟数里至言村,访胡茂老松年枢密旧居。
堂榜曰「万幅平远」,邑人第呼横山堂
堂去湖渰才百馀步,湖外峰峦横陈,又其外远山如屏。
茂老卜筑时,陆艺花木,水植荷莲,死才二十一年,皆堙废不治,而第宅浸坏。
甲戌岁尝与外舅具舟欲来,大风而止,今日亦遇风雨。
癸巳,新乌程祝宣教溥相访。
饭罢入县学,学逼南门,对湖山。
按碑记,真庙朝县宰李若谷立庙,仁宗朝郑民彝修学,绍兴十六年又修。
今浸敝,无一青衿,其傍即社坛。
韩无咎庞元英《文昌杂录》。
甲午,早同仲宁、仲贤、净如出南门,过横涧,入袁氏庵观地,投宿洞灵观。
知观邵惟道字集虚,极有干才,支倾补敝,观遂复兴。
张公洞,中路回望太湖,宜筑小亭焉。
山非甚大,而洞极广,盖一山皆空耳。
其间肖像不一,而数柱若擎之者。
乙未,早过湖洑镇,跨溪有桥,号侍郎桥,或曰谓陆希声,而图志颇疑其称呼不相应也。
饭于金沙寺,登颐山,访讲易台,酌潜虬泉,皆希声遗迹也。
寺有岳飞己酉岁留题刻石,词甚壮。
李福坟庵,即李显忠斩之者。
入镇中观潜虬泉。
仲宁兄弟同净如过山中观地,予乃与道士王见志字全隐者游惠氏南园,久之过北园。
仲宁兄弟至,遂买舟泛湖洑而归。
两岸多朱藤,故号罨画溪
历唐贡山,净如云唐贡茶之舍也。
又过冢山、蠡湖。
甲夜抵邑中。
五月戊戌朔,姚媪忌日,过显亲设供。
仲宁招胡审言素饭。
寄孙暂从慕容邦瑞学。
己亥,赴汪强中会于庄氏万顷楼。
庚子,新静江倅鲍梦符、新宜春王从政涣、新广德司法赵修职公鉴、新会稽主簿赵修职公植并相访。
赵氏兄弟,充之之子。
是日借汪氏舟如平江省从母,而东南风大作,不可过溪桥,宿于岸,步出小莲。
辛丑,早行,风不止,微雨。
过沙子,为前舟阻滞踰两时,横拖而进。
晚宿塘杨坊。
壬寅端午节,早雨。
午后常州,泊州桥,过章茂之知录厅,留连至夜。
同坐乃其宗人兴祖,字庆善
明脉州碑,徐铉书,甚奇。
癸卯,早移舟过东门,登岳庙,入荐福禅院陈莹中作记,偶免兵火。
观音堂极高爽,或云东坡红梅阁即此也。
邂逅白沙萧岳英,在此权摄,同观钱俶开宝九年五月金书《法华经》。
当时共舍二十通,今仅存五卷,光明如新。
贡进士萧鸿、武进李德明绍来谒。
萧生,奔牛人,与岳英同寓寺中。
又同岳英过天庆观,修廊颇严整,殿背有李某画双龙,岁月浸久,势欲腾拿,盖名笔也。
道正房植虞美人,花状类双鱼,色如金凤,其叶与牡丹无异。
又过太平寺之弥陀院,观徐陟水壁,波涛隐起,毗陵所工之艺也。
老僧守稠云:东坡元祐六年三月二十八日过寺,赋诗云:「醉中眼缬自斓斑,天雨曼陀照玉槃。
一朵官黄微拂掠,鞓红魏紫不须看(右净土院牡丹。)
六花薝匐林间佛,九节菖蒲石上仙。
何似东坡铁柱杖,一时惊散野狐禅(右华藏院薝匐。)
」其碑近为何提干者取去。
晚赴茂之饭,遂宿其厅,复移舟泊州桥。
甲辰,早撑舟至大喜桥,肩舆入胜业寺
三门有唐碑,叙寺本陈果仁宅。
西廊已坏,东廊仅存。
又东入观音讲院,僧云陈祠甚迩,遂同往。
门列三碑:其一唐天宝中记文,元和间立;
其一刻大业十一年果仁告身并其妻舍宅疏;
其一近世太常博士夏之文,为太守周杞修新庙作记。
庙廊数十间,周杞贡院而为之。
按果仁字世威,本州人。
隋朝屡平剧盗,唐武德三年为降将所毒,妻轸氏以宅为寺。
而庙食自唐已盛,屡加封爵,南唐保大间册为武烈帝,俗传五月十八日生。
新庙之后有真武殿,又其后乃神之旧殿,像为方面,不甚大,或曰真身也。
殿前桧树殆数百年之物。
归舟少休,复度桥访胡武平功德院。
武平创造,治平元年七月请额曰「感慈报恩」,遗令不许子孙祔享,止祀其三代,故群从不得扰之。
堂有二板壁,东坡草书倅杭和陈述古二诗:其一自有美堂乘月夜归,所谓「娟娟云月稍侵轩」者;
其一过周长官夜饮,所谓「二更铙鼓动诸邻」者。
经崇、观磨洗,今粗可辨。
初在门庑,近徙置堂上,蒋灿题其后。
对壁又刻元丰八年五月二十七日东平孟震游寺留题,复刻颂云:「碧玉碗盛红玛脑今印本作玛瑙。),井花水养石菖蒲。
批风抹月晨斋罢,试问禅师得饱无」?
其上别刻二颂:一与上同,而改后一联云「也知法供无穷尽,只问禅师得饱无今印本又改「只问」作「试问」。)」?
一同集本,只改「请师」为「凭师」。
前辈于小诗犹润色不一,愈改愈胜,故私记于此。
长老名无碍,而集中不书。
堂上及僧堂皆画水,活势不减弥陀院者。
顷之,出广化门里许,观武平墓庵,中有欧阳公所撰神道碑,宣和间诸孙集褚书而成之,其额则集颜书。
完夫右丞父茔相去不远。
初,武平闻其弟死,自京师贻书族长云:「某处地葬后出两府,吾弟有子,可当之」。
完夫也,其后果验。
此帖今藏胡氏。
武平于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而其父子及完夫父子冢兆相望,皆葬平地。
凡俗所谓来山去水皆不可考,而武平复先视其子贵贱而后与地。
谚有山头堂上之说,信不诬也。
今胡氏子孙禄仕数十人,中间世将、交修又亚政涂,与蒋颖叔家并为此邦甲族,何其盛哉!
午间赴葛家之会,其居邹志完诸子之居,近买之。
晡后出门,中夜抵无锡县
乙巳午后至许市登法华庵,望阳山在数里间,其下有澄照寺,今为朱谔右丞功德院。
其旁龙母庙颇灵异,顷岁尝至焉。
晚抵平江,入阊门,泊北寺,寻徙承天能仁寺
观铜佛,《图经》云:梁陆僧瓒舍宅为寺,中有圣姑庙,盖陆氏女,今号惠感夫人,郡人祈子颇验。
顷之,章济之运干来,同过从母宅,戊寅之别今十年矣。
章氏甥杨昉叔明同宿。
丙午唐致远判院来,友婿也。
丁未,赴范至能吏部会。
李全庐陵来,永和诸位、武义临安诸兄皆有书。
己酉,早同济之、叔明、致远游虎丘
《图经》云:山在长洲县西北九里一名海涌山
上有云岩寺真娘墓剑池
饭罢,谒陈省华、王禹偁、叶参、蒋堂画像,历东西庵。
归过半塘寺朱长文《续图经》云:虎丘寺即晋东亭献穆公王珣及其弟珉之宅。
寺前有高僧竺道生讲堂,生公立片石以作听徒,折松枝而为谈柄。
虎跑泉、陆羽井见存。
庚戌王仲谟、仲告、仲显自昆山来,至普门禅院谒之。
景德中日本僧寂照尝居此,旧刻朝宰诸公送行诗,今亡。
长老师璨约唐致远仲谟昆仲过万寿禅院素饭,并招范至能
长老蕴衷,癸未岁径山识之,诸君欲与刘赓谈命,私使来,盖孟浪人也。
万寿本丁晋公守节造,今号报恩光孝寺平江望刹也。
辛亥,林修药局拯相访。
壬子,仲谟兄弟归昆山
张汉卿推官、颜休文省干,独游北禅院。
主者惠深,住数十年,一力新之,十六观甚严洁(《图经》:本戴颙宅。)
甲寅,赴张汉卿会,约为天池之游。
乙卯,早别从母,登舟同济之至崇真宫,相别于阊门范至能、颜休文相别于门外。
致远联舟绕城,望姑苏馆而过,八里至横塘,入般若寺
又数里至黄山,入法云寺
陈国长公主及石驸马葬堂上。
寺之轩窗皆可眺望。
登塔一级,以窄峻而止。
诸峰高下相连如笔格,俗号笔格山。
又数里过木渎镇(旧至蒋氏园极佳,今稍废。),至灵岩廨院。
村民磔虾蟆可闵,以钱二千市千二百纵之。
呼笋舆上山,山半有憩亭。
由支径访西施洞,今为石龛,塑佛像,回视已见太湖
吴越僧智贤乾德三年所作《智积记》云:「图志言阖闾城西砚石山高三百六十丈,在吴县西三十里。
阖闾宫院琴台响屧廊馆娃宫,复有砚池、玩花池、明月池,山前十里采香径
梁天监二年置寺,十五年有僧自画梵相于佛殿壁间,后有西天僧见之云:此智积菩萨也」。
馀文不录。
旧号灵岩秀峰院,今韩世忠请为功德院。
长老善卿来迓,同自响屧廊过草堂,上琴台,下视川原华丽,太湖数百里在眼中。
致远置酒胜集堂,旁有圆照禅师(小说所谓浙本尝乘递马赴阙者。)
塔临石池,即砚池也,故此山号砚石山。
近地别有𥖪村,其石可作砚及器用。
堂上望湖边两山相对,东曰胥山,西曰香山,其中曰胥口,故老香山产香。
堂下平田之中有径直达山头,西施自此采香,故一名采香径(今《图经》采香与此地里不同。),亦云箭径其直也。
或曰由此投伍员尸,故有胥山、胥口之名。
香山西北穹窿山
中山之大者有东西二山,皆号洞庭山,馀多岛屿云。
夜待月望湖光,然后就枕。
顷年尝同章茂之兄弟剧饮于草堂,濯足偃松间,中夜方寝。
今日之乐又过昔游,所惜偃松一枝已瘁。
至能走介送熏香、松黄、新茶,其简云:「来日登天平,须攀援至远公亭及诸石屏处。
白云泉名在《水品》,其色凝白,盖郛泉也。
张又新虎丘石井在第三,松江在第六,而此泉未知如何,试一别之。
向寿老作亭泉上,及别筑远公亭,而范氏媪居寺中扰之,遂止。
寺右上山路旁有石龟,极形似,向亦有名,近无知者。
忠烈具有文正公以下画像,宜挂壁谒之」。
丙辰,早以香茶供智积殿,周行寺宇,惟倦于登塔。
塔乃吴越平江节度使承祐光国妃所造,成于太平兴国二年丁丑岁,犹未纳土,今一百九十一年矣。
卿老具饭,人力辈能鼓笛,用径山例呼而奏之。
登诸天阁,烹至能雪液。
步至后门观大井,其径丈馀。
正东望昆山县百里皆平田,惟一山突起,盖县郭之马鞍山,山寺在焉。
东北连山甚长,常熟县虞山也。
自此升小车,过天平下岭,甚峻。
约数里至白云寺,《图经》云唐宝历二年置,在县西南二十五里。
远公道场,今为范文正公功德院,义仓在其中。
文正父祖葬山下,故范氏多寓旁近,或居寺廊,不振。
寺有白乐天、苏子美、王君玉、蒋希鲁诗刻。
久阙主僧,庶事不治。
欲同致登山,而脚力顿疲,颇难之。
然思至能简中语,恐遗恨他年,遂奋衣右转而上酌白云泉,甚白而甘。
蹑石磴至卓笔峰,峰高数丈,截然立双石之上,附著甚𨻄阢,疑其将坠。
馀如屏如矗,或插或倚,备极奇怪。
行十之七,石愈众而力愈惫,乃循左径访石屋。
三面壁立,覆以二大石,少休其中。
下至小石屋,一石覆之。
又下至飞来峰,高二丈,上锐下侈,微附磐石,前临崖谷,兹其异也。
又东下远公庵,一名望湖台,正值寺后,今废。
又下至五丈石,亦名阁石
上至次头陀岩,有盖斜蔽之。
次至龟石,脊势隐起,名不虚得。
此山大抵皆石也,瑰形诡状,可喜可愕。
今日适疲倦,又当暑,不能穷其巅。
然郡人能至,予之所至者寡矣,况游客乎?
归寺欲拜文正公及四子像,坐待鱼钥,移时乃至。
明日盖文正忌辰云。
寺右有明因塔院,诘曲随山,殊迫窄。
初,僧智华蔡京善,政和间为乞此额,且立碑焉。
茶罢即行,过晨台山,大石特立。
进至羊肠岭,道旁有曾𪰋彦和父墓碑,未百年已荒败。
又度贺家岭,大石如横案,上立两石,俗云岭北有新妇石,此其箱箧也。
午饭王份知县坟庵。
吴江臞庵主人也。
未时至张汉卿天池庵,汉卿相待久矣。
按《图经》:吴县西六十里曰华山,由绝顶而上有大池,晋太康中尝产十叶莲花
今池在山半,未知是否。
汉卿于此营墓就隐,负崖为屋,凿径穿洞,疏水四达,其间种梅艺菊,以待游人,费盖不赀。
然山石粗矿,殊乏秀润。
晚置酒更好亭,亭在池上。
酒阑,肩舆过燕窠山观魏氏山地,入魏奉议志庵
右过北峰禅院,其实魏侍郎宪之庵,规模仿寺,而为移废额于此。
入门久之,一僧方出。
侍郎公死才三十年,其后浸衰矣。
归宿天池。
丁巳,早饭罢,汉卿、致远行三里至张唐卿排岸庵。
庵后大石间有挽云亭,皆人力也。
自此度庙岭并华山,凡数里至朱右丞谔永慕庵。
茔域颇侈,盖蔡京当国与善,敕葬故也。
又数里至阳山,下望田间二辟邪甚古,不知何人坟。
耕夫云近之辄有蜂螫人。
阳山吴郡之主山也。
有元居实者,绍兴间掌市骨董于榷场,坐致高赀,今为平江总管
阳山既横骛,乃大兴工筑支垄为生坟,其旁起冢舍,虽溷轩亦极甃砌之功,门外栽花木数千株,屈折以势,不知靡金钱几万缗矣。
又二三里度老鼠岭,入张齐贤承节庵,与汉卿小饮而别。
致远魏迪功庵,过黄岘岭,遂至白马涧
舟人已来,与致远酌一杯,各解维去,以陆务观所送车渠环遗汉卿
吴郡惟城西多山,起黄山阳山,两日几遍历。
夜宿望亭
戊午,天申节。
食时回次无锡县,登崇安寺
古碑云东晋安帝时立,近岁经兵火,方造三门、佛殿、罗汉殿
有僧义深善医多赀,造五轮藏甚华,太守发之矣。
又过南禅寺泗州大圣尝留锡杖,有碑记其事。
比创五百罗汉阁,谓之泛海罗汉,盖闽人为之,航海而来也。
张婺州元亮相访。
己未,早访刘医,即义深也。
元亮约饭,目疾大作,不能赴,遂同过慧山具蒲馔。
慧山乃寺之主山,而锡山在寺前,不甚高。
陆鸿渐碑,汲泉烹茶。
佛殿下古可爱,太上辛巳冬过此,敕匠写真,寻即枯瘁。
晚去县四十馀里宿。
庚申,早遇常州萧岳英,立谈而别。
目痛益甚,正坐从母宅剧饮过量,且冒暑游山故也。
晚宿沙子口。
辛酉,食后抵宜兴,目痛不能出,客至亦不能见。
丙寅,平江姚令则直阁遣使致洞庭春泠泉酒,书籍十馀种。
是月六日,国史院进呈《哲宗宝训》一百门,六十卷,并目录二卷,有旨经修而在外者减二年磨勘,而予预焉。
六月丁卯朔,外舅卒哭祭。
己卯,庄德迈送溪鳞,此日目赤稍退,而脾胃性弱,百物皆忌,偃卧榻上,无聊可知。
兴国梅山盛长老大悦至自无锡仲宁招之卜地也。
舶趠风大作。
戊子,邵至卿运使相访,自闽改湖南而归也。
目赤虽去而翳晕生。
己丑,新吴江邵宣教輗及其弟新秀州司理輶相访,皆至卿之子。
庚寅,初伏便觉酷暑,闻吴璘四月十七日上遗表,有旨汪应辰宝文阁学士,权节制兵马。
兴州制置司兴元利州作两路,以吴胜、任天锡总其军,晁公武待制、知兴元府
应辰疾速前去,以漕臣成都
已而除虞允文大资政宣抚使,未几允文依旧知枢密院再押治事,仍为宣抚使
二十日出门。
解州闻喜县增修夫子庙咸平四年六月 北宋 · 李垂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山右石刻丛编》卷一三
夫古之修祀事,以为人,以思功、思德、思亲,故帝王礼天地日月山川之神祇,念生民之康济暨社稷。
我夫子之祀,通制天下,实功德之大于亲,自天子至庶人家以飨焉。
周末秦并,海内丧乱,汉取魏篡,典法崩坏,讹鬼忘祀,荆吴相侵。
贰释氏之说,半蒸人之惑。
李唐平定,夫子王焉。
虽诰下郡县,岁以常荐,而尚牲帛匪诚,繁藻用渎,廊墉阙治,于空墟。
噫嘻!
我夫子之道,与日为□,与天为终,乌不知之是邪?
君子曰:贤而知之之谓教,愚而昧之之谓道,不知然后之谓圣。
天下众庶或卿士大夫,进祭称祷□馀神者,鲜非私祸福报应于己也。
若于我,则有德无祷而祸乎?
无德有祷而福乎?
果无祸与福在祀也,思其德在福也,从其教,安众庶之念哉!
故曰:祀天地,为人社稷,我夫子思功德,家思亲。
孰思德乎?
孰思功乎?
思之惟坚,则我私邪,又奚祷欤?
思德而祀者寡,私福而祷者众。
众者昧而寡者明,明者行而昧者用。
衣朱服蓝,思其鲜矣,况愚儒乎?
况氓黎乎?
闻喜县,古晋之曲沃,中隅建午,南日迷坤。
地志曰桐,桐即成汤之陵所也。
至道初西戎未叙,天师征之,四人累粮,卒亡胜半,户口失于籍,盗贼肆于封。
武臣慈卿,秩领是邑。
卿,儒家流。
雍熙中,以朔塞千累之功闻太宗帝
释褐承命于使职,未十年,班直殿右,及是,始负治声。
逮二载,田赋平而民足,川野肃而寇绝。
县惟夫子庙,位城之艮表粤二里,原势□□。
荟郁,乃有土之胜致;
处我儒宫,当朝右之奇最。
中伊一堂,阒莫崇饰。
卿宿诚乎先师之德教,谋葺未兴。
会主上以佛诬之多、神誷之极,图纬不书,悉除像宇。
卿易弊以宜,移失于得。
披择材木,芟刮诡绘,斲之筑之,绳之斤之,登登丁丁,摐如偶声,悦匠怿役,朝提暮程。
不费财、不动众,因其利也;
不揆日、不正方,徇其俗也。
左右起讲学堂、致斋堂总二十有四楹,学室五栋,东西于背。
日未系月,工吏告成。
卿先庚日,邑里诸生事庆斯毕,乡校可谕。
及期合境靡遗,兟兟来集。
卿阅礼周复,抚简叹美,挥从警类,诵《儒行》篇。
遂矩丈正席,唱经演奥。
生众或发扬愤悱,持弟子
抑文武之道一也,蔽之则正身、利人而已矣。
卿来于是,则坐为师,语为教;
去于是,则动以政,纠以法。
可谓贤罔器,圣罔滞,卿得徒焉。
垂一命作尉,再命登科,佐卿于兹,幸庙事,谕以为记。
品名贤之所述,则韩愈谓夫子与句龙之弃其贵者以德,故社坛而夫子屋。
世或推程浩,以天地日月江海喻之,广之明之,大而又过诸。
垂且蒙者,敢揆夫子在,则举而错矣。
杜牧曰:「尊夫子者孟轲,贵夫子者韩愈」。
垂谓:致飨者怀德,明道者授福,功至于无穷。
思之哉!
祀之哉!
庶轲、愈之绍焉。
大宋咸平四年岁次辛丑六月辛丑朔十七日丁巳,增修之记云。
右班殿直知县事兵马监押、在城巡检慈释回,将仕郎、守主簿何湜。
皇祐五年岁次癸巳正月壬寅朔,二十六日丁卯重书石,立于殿之西庑。
登仕郎、县尉司马宣,文林□□□簿郭佑贤,将仕郎、守大理寺丞知县事兼兵马兼押马中庸。
□□刻字广平程□刊。
己巳四月上殿奏劄(二)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四三、《西山文集》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七七
臣伏见近者谏臣抗章,论及史事,明诏亟俞其请,盖将勒成大典,以示方来,非小补也。
臣以非材,备数文馆,玉牒、会要,皆预讨论,敢缘所职,妄有传述。
臣恭惟陛下贤圣仁孝,自昔著闻,甲寅之秋,肇履大位,盖出于光皇付托之诚、宪圣拥佑之力,而大臣寔奉行之。
授受之间,粲然明白,秉史笔者固宜铺张其实,以诏万世。
而臣伏观《玉牒》、《会要》所书,大抵承迎侂胄之意而夸大其功,欺天罔人,莫此为甚。
绍圣中,奸臣用事,被宣仁以夺嫡之谤,加蔡确以定策之名,颠倒是非,终危宗社。
今陛下躬膺祖宗神器之重,而简册所记,顾归功一宾赞之小臣,传之万世,何以为法?
况凡受恩之人,岂无报复之念,倘不亟加辨正,异时或得藉口以逞其私,绍圣崇宁之祸可鉴也。
臣侧闻嘉定元年二月,议臣有请命史官绍熙五年以后至开禧三年以前史院文字并日历、时政记,凡涉诬罔,悉行改正。
陛下既俞之矣,历时寖久,必已成书。
臣愿特降睿旨,命国史实录院具所修事节上之朝廷,看详允当,即颁下玉牒会要所参照,重行修纂,上以光圣朝揖逊之美,下以杜奸党窥觎之渐,天下幸甚。
臣又闻熙宁中王圭建言:国朝会要,朝廷检寻故事,未尝不用此书,然止脩至庆历三年,又当时亟欲成书,又欲广其部帙,故其间尚有遗事,而所载颇多吏文,恐不足行远,乞自庆历四年以后续修其旧书,因而略加增损,庶成一代之典。
制可其奏。
迨书成,自建隆迄元丰,仅三百卷,纪载最为有法,后莫能及。
臣伏观皇帝会要,自绍熙末嘉泰初财八年耳,而为卷已百五十,殆欲广其部帙之过。
所修,臣僚论奏止撮其要,今或全篇纪录,一字靡遗,至于文移行遣、语涉俚近者,亦或未皇删润,臣恐难于传远如所虑也。
嘉泰二年以来凡八载矣,朝廷行事,可纪甚众,必俟有旨修进,然后并行编摩,仓卒欲速,宁无苟简,曷若从容篹次之为得。
臣愿特降睿旨,命提举大臣申饬其属,其未进者亟加修纂,已进者稍加损益,如神祖可王圭之奏,庶几清朝钜典,焕然一新。
臣之所陈,若缓实切,且皆职守所在,故敢不避烦黩,冒昧以闻。
取进止。
西平王赵德明大中祥符九年十月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三、《宋大诏令集》卷二三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八八
卿世济勋庸,任隆屏翰,竭臣忠而奉上,正师律以守方。
克树风声,聿宁边候,其于眷倚,固异群伦。
今者特贡丹诚,罄陈奏凯,详彼缕述,深照倾输。
且国家奄宅中区,统临四海,矧惟覆育,岂限迩遐。
顾兹西北之陲,素为襟带之地,曷尝不敦之赏劝,示以怀柔?
至于将帅之臣,但伸禦备之戒,唯关防是守,唯盟款是遵,靡容侵渔,庶安境土。
所有文字来往,辞说异同,部族贪残,展转雠报,掳过生口,彼此交还。
其如不见端倪,互相诬执,或因缘攘窃,增饰邀求,朝廷固不细知,边垒亦为常事。
兼详表奏,备述其由,观卿明诚,颇究积弊。
若今检校,俱虑滋章。
朕虔奉穹昊,永宗清净,推恩示信,六合同风。
惟恭顺之心,益固初终之节,嘉叹之意,注想弥增。
已令鄜延泾原环庆、麟府等路部署、钤辖司,今后约束蕃部,不得辄相劫夺,擅兴甲兵,凡于交争,须尽公理。
其有广占阡陌,隐庇逃亡,画时勘穷,押送所管。
卿本道亦仰严勒部下,不得更有藏匿。
各遵纪律,共守封疆。
言念忠勤,不忘鉴寐。